秦渡有些慌张,握住缰绳的手指开始轻颤。
他心中只有他的言言一人,他会救他,会让他成为真正的月不言。
可,这不代表他不生气。
他的言言与吴越之间有理不清的关系,他的言言谋害了盛东新晋官员。
虽不知是何人散布了小世子的身世,他刚好趁此给百姓一个交代,给盛东官员一个交代,也好好给言言一记教训。
顺便,趁此抹去残月小世子的存在,从此世间将再无残月小世子,有的只是他的月不言。
说好的教训,可秦渡此刻却后悔了。
囚车上那人的笑令他心脏如被踩踏碾压般疼痛,可如今箭已搭上了弦,盛安的子民都在看着,这场戏必须演完!
待结束了,他会好好跟言言解释的。
届时,要打要骂,他都会欣然接受。
囚车驶入廷尉狱,沈言被带到一处牢房,黑甲卫将他送入牢房后便解了他的枷锁。
相比他刚来这个世界被关的那个牢房,此处还算干净整洁。
他走到墙根处坐下,闭上眼整个后背贴在墙壁上。
他听到牢房落锁的声音,听到有人吩咐着,“不允任何人探视!”
此处是地下牢房,而他所在的这个牢房又位于廊道的尽头,这里极少有犯人,沈言闭上眼只觉得整个世界陷入极度安静中。
太安静总会令人生出不好的念头,沈言睁开眼,牢房里很是阴暗,只能靠着廊道里的墙灯照明。
他抬头,发现这间牢房的墙上竟开了一个小小的窗,可能是因为外面阴天,所以并没有看到很多的光亮。
此处,像极了小时候与宫泽被绑的那个地下室。
沈言并非那种无理取闹之人,他听出了秦渡话语里的意思。
秦渡说他心里只有“言言”,并无小世子,沈言知道秦渡这话是故意说给他听得。
他也知道月染尘的身份特殊,秦渡需要在盛安百姓面前演一场戏。
没关系,他都可以配合。
可是,他依然生气。
气秦渡有事瞒着他,气秦渡与月不言共骑一马。
更气,不信他,折辱他!
沈言手搭在腰侧,摸到一处鼓起,这才想起今早明善给他易容时,悄悄塞到他腰带里的。
他抬眸看了眼外面,见根本没人盯着,于是他从腰间掏出那物,发现是一枚用纸包裹着的丹药,黑漆漆圆滚滚的,大概是日常吃的黑芝麻丸一半大小。
纸上还写着字——【若情况不容乐观,便吃下此药。】
也没提这药什么功效,沈言拿起来嗅了嗅,一股子浓重的中药味,靠闻味道根本无法辨识。
沈言就这样靠着墙等待着,他等着秦渡来解释,可一个时辰,两个时辰,牢房门口摆放的午膳已被苍蝇嗡嗡围住,等的人还是没有来。
沈言皱起了眉。
秦渡,若你再不来,我可真生气了。
哒哒哒的脚步声传来,灵敏的听觉告诉沈言,来人并不善武,并非秦渡。
可,不是说不允任何人探视吗?
牢门被打开,沈言看着月不言,见他手中端着一个木托盘,托盘一侧是一碗药,一侧是个鼓鼓囊囊的布袋。
黑甲卫将门打开后便退下了,月不言走进来,他将托盘置于地上,随后将那个布袋拎起,朝着沈言所在的位置一丢。
里面似装了什么柔软敦实的东西,布袋落地时的声音像极了一团肉摔到了地上。
沈言挑了挑眉,笑道:“不言公子这是何意。”
月不言似有所忌惮,他人并没向前,而是一直站在牢房门口,好似在怕沈言突然扑来袭击他。
“不言来替摄政王送三份礼!”
沈言冷笑一声,伸手去拿脚边的布袋,他将布袋上的活结拽开,手往布袋里伸去。
触到里面东西的刹那,沈言脸上的笑顿时僵住了。
他眸中尽是慌张,他弯着腰将布袋的口开到最大,当看到蜷缩在里面毫无生气的橘猫时,他的眼睛唰的一下子红了。
他咬牙切齿道:“是谁!”
月不言手抓住牢房门,似随时准备冲出去,他声音有些发颤,但仍大声喊道:“得知这畜牲是你与吴越的定情之物,摄政王便亲手掐死了它!”
沈言双手将橘猫捧出,将它放在膝盖上,以往在他膝盖上打呼撒娇的狸狸此刻却一动不动。
它死了,就连身子都冷透了。
明明早晨走时,他还让它不要乱跑,说他会来接它。
“哈哈哈哈......先是明善,又是狸狸......”
月不言有些紧张,他探头往廊道看了一眼,随后他转向笑得令他毛骨悚然的沈言,开口道,
“摄政王已截下你与吴越的信件,并在你房中搜出同样的字迹,你还有何话可说!”
哦,字迹,难怪那日有人拿走了他屋子里的竹筐,原来是为了取证啊......
沈言低着头,一下又一下摸着怀里的橘猫,笑道,“说什么?既然证据确凿,我没什么可说的了。”
“既你已无话可说,那便将此饮下!”
沈言抬眸看向那黑乎乎的汤汁,他冷笑道,“让秦渡过来。”
“摄政王不会见你的!”
沈言眸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月不言却依旧坚持道,“摄政王既让我来,便不会见你!”
“是吗?”
沈言将那布袋在地面上铺好,他小心翼翼地将他的狸狸轻轻放到布袋上。
他起身,在月不言逃离的前一秒拽住了他的后衣领,随后将人转过来掐住了他的脖颈。
“月不言,在本世子面前这般嚣张,莫不是你真觉得本世子不敢杀你?”
沈言回头看了眼地上的木托盘,这才看见原来托盘上还放着两张纸,上面的便是他用月染尘字迹写下又划掉的“吴越”。
他俯身将那碗黑乎乎的汤汁端起,月不言见此顿时面露惊慌,他惊呼道,“摄政王!”
牢狱的另一端传来脚步声,沈言扬了扬唇角,这才将月不言松开,见他因腿软跪坐到地上,随后又慌张地爬出了牢狱。
“本王来了,你现在可以喝了。”
沈言勾起嘴角,狗男人啊狗男人,这次啊,他真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秦渡,我等了你一日,这便是你与我说的第一句话?”
两人不过隔了一扇牢门,可是沈言却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被什么给无限拉扯,且越来越远了。
“你若自己不喝,那本王便帮你喝。”
罢了。
沈言从腰间摸出那粒丹药,看着秦渡那有些冷漠的眼眸,他还有三个问题需要确认。
“王府门口那两箭,是你安排的吗?”
秦渡蹙眉,立即开口道,“不是!”
“狸狸之死,是你做的吗?”
秦渡想说狸狸没死,方才不过是想试探,可一旦想到狸狸是沈言与吴越的定情之物,便心绪难平,他冷哼道,“没错!”
“呵......今日为何这般待我,只因我与吴越传了封无关紧要的信件,你便这般辱我?”
“无关紧要?”
秦渡面展怒气,他踢开牢门,指着地上的纸张道,
“你是觉得盛东几十名官员的命无关紧要!还是觉得本王这条命无关紧要!!”
沈言皱眉,他意识到什么,俯身拿起下面的那张纸。
这并不是他给吴越的传信!
他拿着这那张纸笑着摇了摇头,他将纸条慢慢揉成团,随后往秦渡的脸上一扔。
“秦渡啊,秦渡,我对你很失望。”
沈言将手中的药丸塞入口中,随后将那一碗汤药尽数喝光。
秦渡先是一怔,反应过来时他慌张上前,他掐着沈言的下巴急切吼道:“你刚才吃了什么东西!”
艹,疼死了。
沈言原以为明善给他的东西不会难受,却没想到此刻的他眼口鼻耳都好疼,撕裂的那种疼。
秦渡看着七窍开始流血的沈言慌了,他整个人率先开始发抖。
怎么会,他准备的根本不是什么毒药,为何?!
清风自狱外疾跑入内,还未近前,便听到他喊道,
“王,不好了!方才端给公子的那碗药被换了!”
轰隆隆——
京都的天暗下来,闪电自高空劈下,随后而来的便是震耳欲聋的雷声。
百里之外,一个四处无窗的石室内,一身白衣的男子猛然起身,只听他惊呼一声,
“小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