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你今晚干什么坏事去了?”刚进入宾馆房间,耳边就传来一声断喝。
“吓死我了你,我能干什么坏事?这不好好地回来了。不对,你怎么进来我房间的?”敢这样跟我说话的,除了可人,没有别人。
“服务员给我开的门啊,我说我是你女朋友,忘记带房卡了。”可人得意地说。紧接着可人粗暴地一把把我拉了过去,一张小嘴就伸了过来。
我去,今晚什么情况,艳遇不断。
事实证明我想多了,可人像一只警犬一样,在我身上使劲嗅了嗅,“不对,有女人味。”
“什么什么就有女人味,闻香识女人,你以为你是黑山老妖啊。”可人这丫头也太敏感了,每次有点小情况她都能第一个发现。
“就是不对,你们两个今天到底干嘛去了,你要敢不说,我就告诉宝宝你和你前女友约会的事。”宝宝又威胁我,不过我知道她只是吓唬吓唬我而已。再说了,就可人和我这关系,真打了电话的话,估计宝宝会怀疑她别有居心。
不过我没有打算隐瞒可人,今天和馨月见面后发生的事对我而言有点感觉不真实,我需要找个人聊一聊。
“你说的真的假的啊?以我对你的了解,我不相信你在关键时刻还能把持住自己,这种机会你会错过?”听我讲完,可人一脸怀疑的表情。
“怎么说你哥呢?你哥就算不是柳下惠,也不会是西门庆吧?”我表示不满。
“你还真是西门庆,我认为,以你好色的本性,你是故意把她灌多,然后利用她对你的旧情,把她拿下了。然后趁着她睡着了,你再来个提起裤子不认账。”可人这是第二次说我提起裤子不认账了。
“咱们喝了多少次酒了,我要是这种人,你能保持清白到现在?”对把我定位为西门庆这种行为,必须进行反驳。
“那是本姑娘防范得好,不代表你没有色心,不然你怎么解释今天晚上身上会有女人味。”可人抓住女人味这一点不放。
“我觉得你才有色心,不然你大半夜偷偷跑我房间干嘛。”我必须反击,不然太被动了。
“啊。”一个枕头飞到了我脸上。
第二天上午,我没有去展厅,告诉可人我要去机场接老板,可人对我偷懒的行为极其不满,但是接老板是一个正当理由,她没办法反对。因为明天就是博览会最后一天了,老板要参加高峰论坛,打电话告诉了我航班号,让我去机场接他。
十点钟,我已经来到了馨月住的酒店大堂,昨晚走的时候,馨月睡着了,我偷偷刷她的脸打开了她的手机,查了一下她的航班信息。
十点半,馨月下来了,看到在大堂的我,她先是一楞,然后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我还以为你不会再来了。”
“怎么会,咱们是朋友啊。”我笑着说到。
“是啊,咱们只是朋友了。”馨月有点黯然。“你来送我的吗?”
“走吧,我送你去机场。”我接过了她的行李箱。
我打了个车,和馨月一起去机场,一路上,馨月一直不说话,只是默默地挽着我的胳膊,靠在我肩膀上,我也没有说话,不想破坏这份宁静。到了机场安检口,馨月回过身来,伸出双手抱住了我,然后在我脸上轻轻的吻了一下,“谢谢,以后常联系,不许不理我。”
馨月进去后,我又下到航班到达层,今天的时间非常凑巧,送了馨月正好可以接上老板,果然,我在到达层等了不到一个小时,老板的航班就到了。
“你们这几天辛苦了,不过参加博览会不能光向别人推销自己的产品,也要多看看别的公司,和别的公司聊一聊,看看他们的经营方向。”接上老板后,我叫了个车,机场距离酒店有四十多公里,路上老板问了问我博览会的情况,就开始给我讲大道理。
“每个公司都有自己业务范围和拓展方向,比如有的公司可能专门针对公安部门开发软件,帮助公安部门建立立体化社会治安防控和侦查支撑体系,有的公司的客户基本全是各银行和保险公司,为他们提供数据治理、数据清洗、数据展示等相关服务,你有时间要和他们多聊聊,看看他们是如何开展业务的,能不能建立合作关系。回去后好好想一想,写一个如何拓展业务的策划书。”老板给我下任务了。
“可是老板,有些事我不是太明白,来参加博览会的厂家,基本上都会是咱们的竞争对手,怎么会和咱们建立合作关系呢?”我虽然是营销部经理,但以前一直搞的是研发工作,对商务部分确实不是太懂。
“王鑫啊,你以前逛过街吧,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有两条街,一条街上全部是卖运动服装的,另一条街上只有一家运动服装店,你如果想买运动服装的话,会去哪一条街?”老板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反而莫名其妙问了我一个问题。
“当然会去第一条街啊。”这还用问吗?
“是啊,所以卖运动服装的商家,也会想办法挤在一起开店,如果能形成一条运动服装街就更好了。咱们软件行业也一样,单打独斗很难在市场上站得住脚。虽然在某种程度上看,各公司是一种竞争关系,但其实更多时候双方是一种合作关系。我给你举个例子,华成软件工程公司你知道吧。”老板看我一脸懵,就给我举个例子。“你在县里竞标的时候,他们也参加了,当时是咱们最大的竞争对手对吧。现在咱们拿下标了,你觉得凭咱们公司的实力,能独立完成这么大的一个项目吗?”
“表面上看可以,但实际上这个项目涉及到软件开发、设备定制、数据分析、设备安装,还有装修工程,咱们公司擅长的只是软件开发,如果想独立完成这个项目,确实有难度。”对老板的问题,我不能拍马屁,认真思考后,我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是啊,这个项目涉及到软件、硬件、电气等多个领域,咱们公司肯定是完不成的,但是标已经拿到了,如果完不成,就得承担违约责任,你觉得咱们应该怎么办?”
“咱们……,老板,您的意思是咱们要和这些公司合作?”我突然明白了老板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是啊,你以前只是一个普通员工,这些事你可以不用考虑,但现在你是营销部经理,就得把眼光放长远一点。这个项目虽然是咱们公司拿下了,但这块蛋糕咱们一家是吃不下的,必须和其他公司一起,才能把这个项目完成。当然如果当初中标的不是咱们公司而是华成公司,他们也一样会让咱们在中间分一杯羹的。”
“那咱们干嘛还要去竞标啊,还下了那么大的成本。干脆让其他公司中标,咱们从中分一杯羹不就可以。”我觉得有一种挫败感,我引起为傲的项目居然是可中可不中的。
“刚才还说你眼光要放长远一点的,当然要中这个标啊。第一,咱们公司中标,咱们才能有话语权,才能把切蛋糕的刀握在自己手上,其他公司就得看咱们的脸色才能有饭吃。而且他们要承咱们公司的情,以后他们中标也会考虑给咱们一杯羹。第二,项目中标只是第一步,更重要的是这个项目顺利完成以后,以后每年的运维、优化升级工作就只能由咱们公司来做,其他公司是插不进手的,而运维的利润要比项目建设大的多。”老板笑着看了我一眼,“这就是你可以拿到一大笔奖金的原因。”
“老板,我明白了,您的意思是这些公司是不光是咱们潜在的竞争对手,更是咱们未来可能的合作伙伴,老板还是您眼光长远,以后要多多指点我。”我多少有点拍马屁的意思。
“今天晚上我要请几个公司老总吃饭,你和可人跟我一起去吧。”到了酒店,老板对我说了一句。
中国人的社交是讲究圈子的,上大学的时候,我的社交圈子非常小,小到都不能称之为社交,除了同学和老师,很少和其他人打交道。参加工作以后,我的社交圈子变成了公司同事以及和我们公司有业务的客户,圈子就大了很多。但大圈子里面还有小圈子,这个小圈子就是大师兄、二师兄以及宝宝、可人他们几个。
现在我成了营销部经理,我的社交圈子也随之发生了变化,圈子的范围变得更大,以前那些看上去高不可攀的公司领导、各部门经理,现在都成了我的社交圈子成员。圈子大了,人员的素质、级别也都高了,但我却悲哀的发现,和圈子里其他人员的交往也变得越来越复杂,越来越累,完全没有我们原来那个小圈子里面人员交往时的轻松。
原来和大师兄二师兄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我们之间的谈话从来都是无所不谈、无所顾忌的,高兴了就哈哈大笑,不高兴就骂一场,喝酒的时候随便找个路边摊就可以。而现在和别人交往的时候,我的一言一行必须得非常的小心,每说一句话都要考虑周边人的感受以及可能引起的反应,请圈子里面的人吃饭还要考虑酒店的档次,价位,每个人的饮食习惯。
今晚的酒局对我而言就是一个新的圈子,我以为老板邀请的是和他比较熟的几个企业老总吃饭,但是到了酒场我才发现,早早到了的几个老板都没有坐在桌子旁边,而是都坐在边上的沙发上聊天,我刚开始以为他们是在等老板,但老板到了后也和他们一起坐在沙发上聊天,我和可人两个人没有资格坐,只能站在一边,两个人悄悄地聊天。
一直到了快八点,最后一位客人才姗姗来迟,他一进门,所有的人都停止了聊天,站起来迎接。
“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今天实在是太忙了,本来我早就打算来,结果市领导打电话,我又赶紧去到市政府,汇报完工作就赶紧过来,结果还是晚了,非常抱歉啊。”来的人看来是一位领导,虽然嘴上说是抱歉,但神色间毫无歉意。
“黄处说什么啊,您百忙之中能抽出时间来,我们已经是非常感谢了。这不,一说您要来,几位老板都把今天晚上的其它事推了,黄处请坐。”老板是东道主,一边说着感谢,一边把黄处长领到首座的位置。
“不要客气,来的都是朋友嘛。哎,我怎么能坐这个位置呢?这个不行,换一换。”黄处长坐下以后,好像才感觉坐首位不合适,作势要站起来。
“您必须坐这儿,您要不坐,我们没有人敢坐。黄处您先坐下,我们就好安排位置了。”老板还是很有经验,在黄处长刚做出站的动作的时候,迅速把黄处长推了回去。
“哎呀,那我就不客气了,不过圆桌无大小,大家都坐。”黄处长说话挺和气,
老板是东道主,当然坐黄处长左边陪他,他两个人坐下,其他老板都很快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我和可人两个人当然只能坐在最下首。
中国的酒文化源远流长,酒场文化也同样源远流长,现在我发现,如果喝酒的时候有领导在场,那这个酒场文化就会变成官场文化。这种文化天然就带有浓厚的官僚主义色彩和强权色彩,是一种彰显地位、权利甚至是行使特权的“手段”,就连敬酒大家都很自觉地依次敬酒。
今晚我们就是这样,整个酒场是属于黄处长的,基本上一晚上都是他在高谈阔论,其他的老板都在附和他,甚至一些很浅显的常识,只要从黄处长的嘴里说出来,都会成为其他老板恭维的话题,好像黄处长说的是什么了不起的真知卓见。
酒是放在一个矿泉水瓶子里拿上来的,黄处长只是闻了一闻就说我们老板太奢侈了,看来是个酒场老手。像我这种人,所有的酒都是一个口味,不看瓶子根本分辨不出来是什么酒。
酒过三巡,大家开始相互敬酒,气氛放松了下来,大家轮流去向黄处长敬酒,相熟的老板相互间也开始聊天,互相加微信,酒场上的气氛也逐渐变得热烈。只有我和可人两个人除了吃菜什么事也没有,插话是不可能的,没人乐意听我们两个年轻人说话,更没有人来加我们的微信,夹菜也只敢夹自己面前的,好在餐桌是自动旋转的,只要不着急,喜欢吃的菜总会转到自己面前。整个一晚上我如坐针毡,反而可人看上去要比我镇定的多。
“老板,为什么要请他们吃饭?我感觉你们只是在吃饭喝酒,没有谈及任何业务啊。”回酒店的路上,我有些不解地问老板。
“这种场合不能谈业务,谈业务要到办公室去谈。谈业务是严肃的事,有时会影响酒桌的气氛,一旦酒桌上轻松愉快的气氛被打破,对以后的交往就很不利,今晚只是打个基础,只要黄处肯来,就说明他认可咱们公司,以后有事再谈就方便的多,而且我们并非什么都没谈。”
“谈了吗?哪一方面啊?”我觉得我把酒场上每一句话听得都很仔细,好像确实没有谈及业务啊。
“当然谈了,虽然只是闲聊,但实际上是大家互相在试探,在寻找三观上的共同点。表面上我们在酒桌上只是在交流爱好、交流审美、交流对事物的看法,但实际上通过这些交流能看出来彼此的价值观是否一致,审美是否一致,愿意承担的责任和能够承担的责任是个什么样子,对事物的看法和认知方式是什么样子,双方是不是能够继续顺利地合作下去。如果三观相合,审美爱好也有共同的焦点,特别是认知方式也接近一致,那么商业价格、合作方式、业务进度等等都属于技术性层面的问题,落实下来不会有太大的障碍;如果认知方式差异比较大,价值观又有所不同,一顿酒愉快地喝完之后,愉快地告别即可。
“而且我不是让你把剩下的两瓶茅台也给黄处带上了吗,他收下了,就说明以后愿意和咱们合作,这就是今晚谈的结果。”感觉老板今晚很有耐心,好像要教我如何应对这种场合。
看来我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