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芳芳嘟着嘴唇:“可是我见铁柱哥挺好的啊。”
她凑过去,在牛芳芳耳边低语:“听村里的阿嫂说,李铁柱之前有过一个媳妇,被他家暴太狠,打跑了。”
牛芳芳不吱声了,把她放到凌家门口,便驾着牛车离去。
凌静怡希望自己的好朋友能听住劝。人品是择偶的红线。前男友柳盛江让她明白,遇到总是贬低自己的人,不要去迎合,也不要去自省,而是要干脆利落地离开。
这场教训太痛,痛到她遇上丈夫后,才被治愈。
上辈子,她丈夫是一名天赋极高的科研人员,有着举重若轻的科研成果。
她是三十岁时认识他的,那时候的他年仅三十一岁,却有着博士文凭,还是研究所副所长。这样出众的他,却愿意主动追求她两年,直至她放下戒心,同意与他相恋。
出于对婚姻的恐惧,又过了两年,她才同意与他步入婚姻。婚后第一年,柳守义便当上研究所的所长,教授级别。
婚后第二年,可能是因为13岁时被下放到牛棚,吃不饱穿不暖,落下病根,也可能是因为海外求学时三餐不定、回国工作后太拼命,总之,在单位年度体检时,丈夫被查出胃癌晚期,而这时,他们还没有孩子。
不知他现在在哪呢?
重回1976年的她,渴望早点与他相遇。而不是像上辈子一样,两人感情深厚,却始终没有孩子,丈夫也濒临生命晚期。
回到低矮的房子,墙面斑驳,木质的家具破破烂烂。这是她的家,三代贫农出身。
大姐凌姝从平房里端着锅走出来,放到老式的桌子上,见到她笑着说,“静妞,回来啦,还烧吗?快坐下来,多吃点,好好补身体!”
“大姐!”她放下大包小袋,投入大姐的怀里,“我不烧了,好多了。”
凌姝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哄道:“不烧就好,小妹,发生什么事了?别哭了,哭坏身体了我心疼。”
凌静怡抽噎着,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凌姝爱怜地摸摸她的脸庞:“静妞还是那么瘦,今晚可得好好补补。”
在厨房炒菜的凌母,擦着汗,探头看了眼,中气十足地说:“静妞回来了啊,菜这就马上好!”
“爹呢?去哪了?”她左看右看,也没看到凌父宽厚的身影。
“爹在村委领猪肉,这会儿还在排队呢!”凌姝笑着答。
凌姝盼望猪肉很久了。这年头,猪肉珍贵得很,一年才能吃一次。凌姝一想到猪肉那馋人的香味,就想流口水。
这时,门突然被笃笃笃地敲着。开门,居然是在外省读大学的二哥凌华到家了。
凌华有气无力地说:“我回来了。”
凌华在外省G市的工农兵大学读书。会水性的他曾把溺水的村支书的儿子救上来。凭借这事,推选时,他全票通过,获得了工农兵大学的名额。
这个年代,绿皮火车很贵,像他们家的条件,咬咬牙才能让凌华两年回一次家。
凌姝急忙接过他的行李,心疼地看着消瘦了一圈的小弟:“阿华,你咋瘦了这么多,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凌华冷嗤,“就食堂那破菜,常年没沾几回荤腥,经常糙嗓子的窝窝头配咸菜,谁吃不瘦?”
他往桌上的菜一瞥,桌子上都是家常菜式——蛋花汤,红糖水圆,炒土豆丝。蛋花汤很稀,几乎像清水一样,没什么鸡蛋。
水圆是揉面粉做成的, 里面没馅,搓成条后切片,圆形片。浸润着极少的红糖,不够甜。土豆丝切得很细,几乎没放盐,一看就知道吃起来没什么味道。
他浮现不满的情绪:“都除夕夜了,咋就弄了这三个菜?不弄点鱼?不弄点肉?”
本来他还挺饿,一看这些菜就倒胃口。
凌姝尴尬地打圆场,“这...家里没条件。不过爹已经去村委领猪肉了,回头就有猪肉吃了。”
凌华撇嘴,随手把行李一丢,“姐,妹,我太累了,我先去躺会儿。对了,多腌制些酸菜和咸肉,实在想念得紧。弄好后再叫我。”
说完话的他,随即像失去发条的玩具一般,四肢不协调地拐进门,倒在床上,秒闭眼。
凌姝:“......”
凌静怡:“......”
也不知真困还是假困,反正每次要干活时二哥总有借口。他几乎不用干活,在家里娇生惯养长大的。
上辈子她也傻,被凌父凌母pua惯了,做一个心甘情愿的“伏弟魔”姐姐,帮凌华出钱买房买车。
然而轮到她丈夫治疗胃癌需要大笔费用时,除了大姐凌姝和丈夫朋友给了一笔钱外,凌华完全不帮忙,袖手旁观说,“姐,姐夫都胃癌晚期了,有啥好救的?等姐夫走了,你又没孩子,再找下家不是分分钟的事?”
凌父凌母也是如此:“一个快死的人有什么好救的?静妞,别傻了,趁你还没到三十五岁,赶紧离了婚找下家!”
......
厨房炒菜的凌母笑吟吟的:“阿华还是那么贪吃!”
凌姝帮凌华关上房间的门后,就开始忙碌起来了。凌静怡也一块帮忙。
昏黄的灯光下,她们用清水淘洗酸菜。洗完酸菜后,再放盐,最后用瓦罐来腌制。这个年代的盐也是很珍贵的,像他们这样的穷苦人家,平时放盐都要“斤斤计较”。
这时,凌母也端着炒豆芽、炒白菜进来,放在桌上,“再等等,等你们爹回来,到时候全家人一起吃团圆饭。”
除夕夜团圆饭,她好想和柳守义团圆。他现在正在做什么呢?
是不是和外公孤苦伶仃地在牛棚里,肉也吃不上,鸡蛋也吃不起,饿得瘦骨嶙峋。
她记得柳守义说过,他曾经被安排在清河镇下面的村落。除了本村外,她只熟悉清和村。清和村是她的外婆家。
她得尽快去清和村看看,柳守义是否在那里。看来,春节期间得找个机会,上门拜访一下清和村的表哥家,顺便逛逛整个村,找找柳守义。
她记得清和村的表哥一家都很喜欢吃冬笋,过几天得多挖点冬笋,到时候给家人吃的同时,还有余量给表哥一家。
“凌静怡,你给老子滚出来!”刺耳的嗓音划破夜色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