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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愿友谊之船能够载着两国的军人,穿越往日的纷扰和仇怨,驶向繁荣的彼方。”

艾格隆虽然这只是客套话,但是至少目前是“真诚”的,他需要维持和英国的稳定和平关系,以此来为自己的统治赢得发展的时间和空间。

而对英国来说,虽然波拿巴家族注定是不可信的,但是眼下继续和法国作对也没有多大意义。

毕竟,英国人的对手不仅仅是法国,而是欧洲大陆上任何一个看上去要“失控”的强权,谁过于强它就会想方设法去压制谁,所以既然法国遭遇了严重的创伤此刻不足为患,那么它自然也不介意和法国友好。

波拿巴家族重新上台之后,很明显地表现出了对英国的亲善姿态,并且主动愿意在尼德兰地区做出合理的让步,而英国人自然也乐意配合收下这份让步。

而艾格隆刚刚登基不久,就表现出了对北非的浓厚兴趣,一直往阿尔及利亚增兵,这也让英国人感到很高兴。

对英国来说,帝国的关键利益在印度,在加勒比,因此阿尔及利亚根本无关紧要,如果波拿巴家族愿意把法国人的野心和精力发泄在这种地方,那就是一件大好事——因为这意味着欧洲大陆的“安宁”暂时得到了保障。

“陛下,您说得很好,我很赞同。但请容许我提醒您,不仅仅我们两国在这一艘友谊之船上,其他国家也同样在这一艘船上。”大使以优雅的风度,向艾格隆进言,“此时此刻,正有一位刚刚加入到欧洲君主大家庭的年轻国王,急需得到我们两个国家的友谊和帮助,我认为我们应该尽快、而且毫不迟疑地给予支持。”

虽然大使并没有把话说明白,但是艾格隆当然明白对方的意思:所谓‘新加入的年轻国王’,其实就是他和英国人一手炮制的比利时国王,萨克森-科堡-哥达家族的费迪南王子。

眼下,随着各大列强在英法两国的压力之下纷纷默许了“比利时独立”的建议,荷兰王国面对压力也只能选择忍气吞声,比利时独立建国已经成为了马上就要发生的事情。

国不可一日无君,既然王国即将诞生,那么国王自然也就应该尽快前往他的国土登基。

萨克森-科堡-哥达家族当然乐意至极,他们作为德意志默默无闻的小王公,当然渴望让自家拥有真正的国王头衔和一大片的国土。

而费迪南王子是1816年出生的,在今年将满15岁,这个年纪说大不大,但以这个年代的标准来说,至少也有了一部分独立思考和判断能力,离“成人”只差一步了,甚至很快就可以到成婚的年纪。

别说其他人了,就连艾格隆自己就是在17岁结婚的,这在当今的王公家族当中并不罕见。

同样,对一个新生的王国来说,王室的表现极为重要,如果能够让国王尽快成婚的话,至少可以提供一种舆论上的“稳定性”。

于是,随着列强接受了英法两国同时提出的“比利时成为独立王国”的提议,新国王的登基以及大婚自然就提上了日程。

在这个问题上,英法两国早已经在秘密交涉当中有了默契。

艾格隆坚持说自己既然在比利时问题上让了步,选了一个德意志王公当比利时国王,那么至少就该由他指定一位和波拿巴家族有亲戚关系的王后,以便体现出比利时和法国之间的特殊友好关系——而英国首相威灵顿公爵,也在谈判当中同意了这一点。

于是,经过了短暂的挑选之后,艾格隆选择了自己已故义兄欧仁亲王最小的女儿,1814年出生的泰奥德兰德·德·博阿尔内公主。

欧仁亲王的遗孀,一直都为自家的“阶级跌落”而忧心忡忡,听到了这个消息简直喜出望外,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让女儿成为比利时王后的提议,并且对艾格隆感激涕零——顺便一提,她的两个儿子奥古斯和马克西米利安,现在也都在艾格隆的近卫军当中服役,等于整个博阿尔内家族又重新绑定在了波拿巴家族的羽翼之下。

虽然其实泰奥德兰德并没有小艾格隆几岁,但是从家族角度来说,她就是艾格隆的“侄女儿”,也是半个帝国的皇室成员。

可想而知,只要她成为比利时的初代王后,那么比利时王室和帝国保持长期的“亲睦关系”也是必然的了。

不过,大的方针虽然被敲定了,但是具体的细节却还要再确认一下。因为这是艾格隆上台之后所干涉的第一件国际大事,所以他也非常重视,非要借机为自己博取更大的国际威望不可。

按照他们两方商定的时间表,国王今年内就将登基,然后明年年满16岁的费迪南一世国王,将迎娶大他两岁的泰奥德兰德公主作为王后。

同时,他主动提出,让新娘子泰奥德兰德公主来到法国,然后到时候在枫丹白露宫当中举行国王本人不出席的“代办婚礼”,接着派人护送公主到布鲁塞尔,举办比利时的王室大婚。

这种提议倒并不惊世骇俗,因为为了体现“国格”,各国王室之间的联姻往往经常会在两地都举办一次和婚礼。艾格隆的父母就是这样完成他们的结婚流程的:当时的路易莎公主先在维也纳举办一场婚礼,由她叔叔卡尔大公代替“拿破仑皇帝”的角色走完了流程,然后才启程前往巴黎,生平第一次和丈夫拿破仑皇帝见面,然后再在法国举办一次婚礼。

所谓外交的“基础”是国家的实力,外交的“表象”就是各种排序、座次等等繁文缛节,这些看似无用的礼节,其本质都是在以一种隐蔽的方式来炫耀国家实力,确定彼此的地位,所以必须坚持,甚至寸步不让。

艾格隆争的就是这个“主婚人”地位,以及博阿尔内家族从属于法兰西帝国皇室的地位。

虽然在当年欧仁亲王和博阿尔内家族,是明确无误的帝国贵族,但是随着法兰西帝国的崩塌,欧仁一家常年寄居在岳父巴伐利亚国王的领土内,他的孩子们多年来也是在这个环境下长大的,因此情况就有些微妙起来,他们身上更多沾染了巴伐利亚的气息,反而和法国本身联系不大。

如果按照原本历史线的轨迹,后来博阿尔内家族的成员们和欧洲各国王室联姻(甚至包括沙皇),完全转型变成了德意志王公贵族,但艾格隆的上台改变了这一切。

他利用当年的亲缘关系以及高官厚禄的诱惑,把博阿尔内家族又重新拉拢到了自己的手中。而他必须明确无误地向外界宣示这一点。

如果泰奥德兰德公主从巴伐利亚的家里直接去比利时完婚,那岂不是成了巴伐利亚和比利时之间的联姻?这是完全不可接受的,而且有违艾格隆促成这桩联姻的初衷。

所以,从外交礼节上来说,艾格隆坚持泰奥德兰德公主必须先来法国,然后在枫丹白露举行一场婚礼,再以“法兰西皇室成员”的身份嫁到比利时去,和年轻的少年国王费迪南结婚,小夫妻共治比利时。

礼节问题就是实力和地位的体现,他不允许自己被人忽视、被人轻蔑。

对于艾格隆坚持的理由,英国人当然心知肚明,而且从礼仪上来说,他们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毕竟当年的罗马王自己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再加上这种小事无伤大雅没必要花费时间争议,于是在短暂的商议之后,英国政府同意了艾格隆的要求。

得到了英国政府的同意之后,艾格隆再转头与巴伐利亚政府商议。

同样,面对艾格隆“合情合理”的要求,巴伐利亚人也提不出什么反对意见;再加上他之前把希腊王位给了维特尔斯巴赫家族的奥托王子,对巴伐利亚多少也算是有恩,所以巴伐利亚政府倒也非常痛快,很快就予以同意。

对巴伐利亚来说,泰奥德兰德公主同样是自家公主的女儿,这也意味着她成为比利时公主之后对自家也有好处,那当然没必要为一些小问题横生枝节,还不如给予方便,尽快顺利完事为好。

于是,在三方密切的外交信件往来,再加上外交官们掉了些许头发之后,所以的问题都已经办理妥当了。

泰奥德兰德公主将会尽快来到枫丹白露,以皇帝“侄女”的身份留居在此,然后在明年以法兰西公主的身份,在枫丹白露举办盛大的代行婚礼,然后再风风光光地嫁去比利时成为王后。

而相应地,作为补偿,巴伐利亚王室也可以派出一个自己的外交使团,全程以亲戚的身份参与到两场婚礼当中。

虽然这一切并没有耗费多少砖块、梁柱,但是这仍旧是一场浩大的工程,这是一个全新国家的诞生,这是一场虽然英法两国没有亲身出面,但却事关他们两国的联姻,萨克森-科堡-哥达家族,和博阿尔内家族,将以两国君主的“代理王室”的身份,君临这个崭新的国家。

而现在,一切都已经顺利展开,到了收尾阶段了。

无论是艾格隆自己,还是塔列朗亲王,还是大使本人,每个参与其中的人,都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愉悦感。

他们依仗强权,仅仅依靠“纸上作业”,就在幕后决定了几百万人接下来的命运,而这一切甚至都不需要向谁负责,或者向谁忏悔。

行使“权力”所带来的快乐,就是如此让人飘飘欲仙。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艾格隆重新开口了,“现在,枫丹白露这边已经做好了准备,可以随时迎接我的侄女、以及她随行人员的到来,我们也会为未来的王后陛下准备好相应的嫁妆、以及身边的家庭教师和顾问成员,泰奥德兰德公主将会为法国的慷慨大方所折服——而她也将成为未来法兰西与比利时两国友谊的见证人,我相信,经济上的繁荣将会让这个新生国家彻底稳定下来,并且成为我们两国在经济上的臂助。”

“我也同样深信如此,陛下。”虽然艾格隆明显是在暗示他将在未来的王后身边安插法国代理人,但这毕竟是“传统做法”,所以大使也不以为意,立刻点头附和了艾格隆的说辞,“安特卫普、布鲁塞尔和根特,这些地方对英格兰和对法兰西一样重要,我们需要它们繁荣起来并且足以保卫自己,它将会成为整个欧洲和平秩序的基石之一——而您,也必将因为和平缔造者的身份,永远得到比利时人民、以及整个欧洲人民的感激。”

对这种套话,艾格隆也只是付之一笑,他当然希望把这些地方都据为己有,但既然现在形势不由人,他也只能退而求其次,采纳塔列朗亲王的“独立方案”,至少比它掌握在其他强国手中要好。

但就算权宜之计,至少现在也是一件好事,他一上台就表现出如此“亲善”的姿态,也足以让各国暂时放下对波拿巴家族的敌意。

这桩联姻,既是他在借助强权操弄手腕,显示自己的地位;同样也是在向世人表明,随着波拿巴家族重新登上皇位,它又回到了欧洲君主大家庭的圈子里面,它能够主导一次联姻,那么以后自然也可以主导第二次第三次——这也都是波拿巴家族的“家格提升”所必须做的事。

“大使先生,既然您和英国政府对我的提议毫无意见,那么,我将以最尊贵客人之一的身份,邀请您参与到接下来的婚礼。我想,到时候比利时的准王后,也非常乐意同您成为朋友。”艾格隆笑着对大使说。

“我当然十分乐意,陛下,”大使立刻毫不含糊地答应了下来。“世界上不会有人和我们一样,对她抱有如此多的好感和期待了,不列颠乐于拥抱每一个朋友。”

“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艾格隆点了点头,然后又用不经意的语气,换了另外一个话题,“那么,大使先生,我想问下,现在不列颠人民对我看法如何?不会认为我是个食人魔二代了吧?”

对于艾格隆刻意开的玩笑,大使也是莞尔一笑,同样开起了玩笑。“我们相信,比起吃人,您更喜欢诗歌和美貌的女子,您是那种最轻易就能惹人喜爱的年轻人,陛下。”

接着,大使庄严而又优雅地向艾格隆行礼,然后悄然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