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齐天王府格外的热闹。
对于王府拿到世袭罔替这件事,早在圣旨传来的那日就该举州同庆。
只是王虎这位主人没回来,王麟安又心疼家里的钱财,所以一直压着这件事。
但王府的人都知道,只要王爷回来了,那么一顿好酒好肉肯定是免不了的。
今晚王府的前院摆满了桌椅,整个人王府的人都喝得酩酊大醉。
侍女和下人喝不了太烈的酒,都饮的州城“四海酒肆”的果酒“甘织”,四海酒肆遍布整个大封,乃是大封酒界数一数二的店铺,其店内品种良多。
最受儒生和女子喜欢的便是“甘织”这款喝起来细腻润喉,且带着一点微甜和清凉的果酒。
甘织虽说是没什么酒劲,但是不常喝酒的人饮得多了,也会双颊飞霞,头晕眼花。
“哈,一群小菜丁,还想喝醉本王。”
前院内,王虎大笑一声站起身来,看着醉倒一片的众人,就连李玉这位儒圣都此时都摇着脑袋念的不知道哪首诗,走回了万书阁。
就连王义安都不例外,被自己义父三斤“四海酒肆”最烈的“红阳”烈酒灌下肚,又不准其用修为解酒,此刻已经浑浑噩噩的趴在了桌上。
边关十年,王义安从未像今日这般醉过。
今日之酒,王义安不敢拒,也不忍拒,在桌上他看到了自己义父大笑的脸上,眼神里藏了一丝落寞。
号称带兵如神的他心思缜密,怎能不知义父是因为看着麟安今日不在场才这般。
本来这场庆功宴,更是应该麟安这位挺过了人生大劫的王府世子在场才对。
毕竟说是庆祝王府得到世袭罔替,更不如说是庆祝麟安顺利的活了下来。
这场庆功宴最主要的人不在,王寒秋要守着王府,也没有来,只是一个人坐在万书阁九层的顶上,看着前院酩酊大醉的众人,柔美的脸上口中哼着曾经义母最喜欢哼的曲子:
“十八的月啊圆又圆,远方的人啊莫思念。”
“斩的邪魔妖又至,何时回乡盼团圆。”
“老马守着清平处,盼的将军看一眼。”
“你看前方十万大山,我身猛虎护的他们周全。”
“莫要回头白了发,才知老狗难渡寒年。”
这首曲子是当年李玉在王府出征十万大山时站在问龙关上所写。
只是王寒秋知战事又将起,无数白骨又将落龙关,便觉着,王府虽大,却这些年难得团圆。
又何况那些千家万户的百姓们。
十斤烈酒下肚的齐天王站在前院也有些意兴阑珊。
想到南神道上那个一点都不像梦中人的小丫头,看着那个日日夜夜在王府被自己关了十八年,极像他母亲的儿子不在这里。
一时间猛虎觉着这偌大的王府,好像缺了好多东西。
也不用气血之力冲散酒意,饶是他号称千杯不醉,十斤最烈的“红阳”也让他有些步子不稳。
迈着有些杂乱的步伐,王虎一步一步走到了曾经王麟安的书房院门外。
这里早已被改成了杨清蓉的卧房。
吱呀.....
回家之后,背有些微微驼起的王虎弯着腰推开大门走进了圆子里。
他来到书房唯一没有被改的那口小池子旁边,满嘴酒气的王虎坐在池边,整个人靠在池檐上,口中呢喃:
“你姐告诉我,你那天晚上将这池子的水都染红了,还咧着嘴高兴得很。”
王虎一个人自言自语,似在与远方的儿子说着心里话:
“不亏是老子的种,这些年再怎么痛都没和你爹叫过委屈。”
“都说你像你娘,外貌我认了,毕竟你娘那么好看,当年江湖上那群自诩风流的酸才们见着你娘被老子带着,一个个都在背后躲着骂老子。”
“所以长得像你娘,老子觉得是好事,可性子嘛,还是像老子好一些。”
“如今看来,我王虎说的没错,老子的种,性格和老子如出一辙。”
似乎想起了什么,王虎突然嘴角咧着一笑:
“不对,脑子要比我聪明多了。”
“哈哈哈哈!!”
寂静的院内,王虎大声长笑,只是长笑之后,长满老茧的右手放进池水里,有些温怒的说着:
“臭小子,啥时候也和爹喊喊疼,爹再帮你去杀些人,又有何难啊!”
这头猛虎至从自家儿子挺过了前几年,这些年便再没去过边关,也没亲自杀过人。
全是因为当年哪位东圣山的医仙那句。
“人为有尽时,既听天命,那便多积善德。”
医仙这句无心之言,王虎却记了十几年。
这位曾经在西佛国屠了三座城,在十万大山里推到了十二座山峰,手底下尸骨无数的血虎那日晚上,一个人守在妻子的陵墓前,一生不曾流泪的他醉眼朦胧的抱着妻子陵墓前的那柄石剑,猛虎落泪的呢喃着:
“我王虎造的杀孽,何要惩罚我得妻儿。”
虽他知为何麟安生下来便要如此,也知让自己妻子生死道消的真正原因是为何。
可那一刻,这位血虎真便觉得,是自己杀生无数,最终害了自己最亲近的人。
之后十几年,除了每日坐镇王府,这位血虎一改曾经的嗜杀之风,就连王府的人,也被他强加约束。
其中最不满的便是李玉,可最知他心意的,也是李玉。
可以说南洲这些府主,这些年能安安稳稳的在王府眼底下做手脚,都要好好感谢一下当年哪位东圣山医仙留下的那句话。
不然以这位血虎当年的性子,和那容不得一粒沙子的眼睛。
早就带人将南洲那些府主杀了个底朝天。
在曾经王麟安书房外的小院池子旁,王虎似与远在西州的王麟安说了好些话,就连脸上的酒意的去了不少。
之后他便又借着月光的引路,一路走到了曾经自己妻子和儿子最喜欢的那座后山小院外。
站在院外,王虎看着那颗围墙挡不住的老枫树,听到院里传来了一阵阵撞击声。
嘭....
嘭....
嘭...
有些沉闷的撞击声从院里不断传出。
王虎抹了一把老脸,敛去一身气息,轻轻的推开了院子的大门。
他站在门口,顺眼望去。
一个精瘦且有些矮小的身影正在离着小屋几米外的一根铁柱旁,用自己瘦小的身体不停的撞击着身前的铁柱。
当撞的自己一身淤青之后,这个矮小的身影又费力的爬进了旁边的一个木桶内。
高高的木桶里装满了冒着热气的药水,他爬进去之后,整个人就消失在了王虎的视线里。
王虎看着这个小小年纪就下得了狠心撞的自己全身乌青,却一声不吭的小小身影。
其倔强的小脸让他想起了曾经小时候痛的咬碎牙齿也不吭一声的王麟安。
王虎迈着步子,大步走到高大的木桶旁,木桶虽高,也只是对那个小孩子来说是这般而已。
王虎站在木桶旁,却是可以整个人俯视桶内。
他微微弯腰将脑袋趴在木桶上面,接着便看见一双乌黑发亮的眼镜在桶里望着自己。
轰....
下一秒,木桶中水柱冲起,那道矮小的身影从桶里窜出,同时一双拳头也跟着药水冲向头顶俯视自己的不速之客。
看着瞬息便至眼前的拳头,王虎打了个哈欠,这双拳头在他眼里,就像是一只爬行的蜗牛那般缓慢。
待拳头要触碰到他面前时,王虎伸出右手一把捏住了对方的两只手,将其提了起来,然后虎目一瞪,满脸煞气的顶着被自己提至半空的小孩说道:
“放肆,居然敢对本王动身!”
双手被捏住怎么都挣脱不了的张不争此时那还有空去听身前之人在说些什么,眼见自己双手被制,他腰间借着双手之力,整个人双腿踹他向对方的脸上。
“呵!!”
王虎见状冷笑一声,放开捏着对方双臂的右手,左手一把将对方右腿抓住给其倒提了起来。
眼前的小孩是谁他怎会不知,李玉在泗水亭就告诉了他,自己儿子收的这位徒弟一来就住到了自己师父练武的院子里。
看着还在手上不停挣扎的徒孙,王虎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笑骂到:
“性子还行,明知打不过,还敢继续出手,怪不得麟安要教你无畏拳谱。”
将张不争丢了出去,王虎乐呵呵的看着对方在远处挣扎的起身。
自己这一扔,可比刚才对方辛辛苦苦去装铁柱的效果好多了。
手中的那缕劲力在对方落地的一瞬间便会摧残对面的整个肉体。
然而让王虎惊讶的是。
这个叫张不争的小徒孙,落地之后居然还能继续一声不吭,就好似浑身的疼痛毫无知觉一般,只能挣扎起身的小脸有些扭曲,还布满了汗水,暴露了他能感受到疼痛,只是在咬牙硬撑。
感受到浑身剧痛,就像是被人拿着小刀在每一寸肌肤都割了一刀的感觉,张不争挣扎起身后小脸倔强的看着对方高大的身影。
他没听清楚对方刚才说了什么。
但是他进这个院子前,哪位师父的姐姐,自己的师姑给他说过。
既然住了这个院子,那便是这个院子的主人,这座小院没有他师父的邀请,谁也不能随意进来。
如今师父不在,张不争盯着对面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咬着牙齿问到:
“你是谁,这个院子没有我师父的发话,不准进来。”
“出去!”
看着明明痛的要死,还努力撞的恶狠狠瞪着自己的徒孙,王虎咧嘴一笑:
“我是谁?”
“老子是你师爷!”
....
“师爷?”,听到这两个字,张不争小脸一呆,就连身上的疼痛的忘了去!
“师爷.....”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