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小雅放下手里的书，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是呀是呀。
我也是才知道，回城政策中有个因病因伤回城的。听我同学私底下说，毛家沟那个知青，是自己故意摔折腿的。
啧啧，这也太狠了，为了回城故意把自己腿弄折了，这一个治不好，一辈子就瘸了。
要是我，可能下不了这个狠心，回城和腿选一个，哎呀，还真难啊！”
赵惠芬撇撇嘴，“回城还有别的机会，腿要是治不好就瘸了，就算回城，那些好单位哪个会愿意要个瘸子？
冒着腿瘸的风险回城，要我，我才不干。”
钱小雅双手放到桌子上托着下巴，打趣道，“那是赵姐你家条件好，你自然犯不上冒这个风险。
要是谁也靠不上，只能靠自己，你还说得出来这话？
不过，我也不干这事儿。我妈说了，今年让我努努力，再试一次，要是考上大学，以后毕业就是干部了，那自然好。
万一还是考不上的话，我妈就提前办内退，让我接她的班……”
钱小雅的话，赵惠芬没注意听，她的心思已经全部放到了因病回城上去了。
断胳膊断腿，她不干，但是，如果病了能回城的话，她不介意病上一回。
她要是病了，估计爷爷也会心软，到时候，她妈自然会想法儿帮她回城。
得个什么病好呢？发烧感冒这种小病肯定不行。
贫血？不行不行，家里寄钱寄票寄吃的，条件摆在这儿，爷爷立马就知道她是装病。
胃病、肝病、肾病、肺病、心脏病，想了半天，赵惠芬决定在心脏病上下功夫。
“陈逸翔，你出来一下。”想到就做，赵惠芬出屋去找陈逸翔。
正在屋里躺着郁闷的陈逸翔激灵一下子坐了起来，趿拉着两只鞋就出了屋，“惠芬，你找我？”
“嗯，我问你，你们药厂那边有没有关于心脏病的书？”赵惠芬开门见山，直接发问。
陈逸翔想了想，不太确定地说道，“明天我给你问问吧，应该是有，你看这种书干什么？”
“要是有，你帮我借一下，就说是你自己要看的，别提我。我有用，你别问这么多。”赵惠芬说完转身就回了屋。
陈逸翔摸摸下巴，想不通就不想了。
第二天下班，他把一本书递给赵惠芬，“给，你要的书。”
药厂那边不少员工是中医学堂毕业的，专门建了一间图书室，里面有着各种医学书籍，药厂鼓励员工们，多看多学。
陈逸翔就是从图书室这儿，给赵惠芬借的书。
赵惠芬拿到书，连声谢谢都没说，转身就走。
“着什么急呀？高考复习都没见你这么着急过……”陈逸翔小声嘟囔。
这边，赵惠芬拿到书，就回屋看了起来，心脏病的症状表现有，心慌、心悸、胸闷、呼吸急促、头昏甚至昏厥……
诊断方式有心电图、验血查心肌酶等科学手段，以及医生自身的诊断。
病退回城需要县级医院开具病例报告，赵惠芬知道，一般的县医院根本就没有能做心电图的设备，想做心电图就得去地区医院或省医院，更别提检查心肌酶了……
县医院诊断心脏病，全靠医生自身的判断，用听诊器听心跳、摸脉搏，患者自述占比很大。
胸闷？头晕甚至昏厥？
赵惠芬脑海中突然闪过一片棕黄色的竹林。
有了，就是它了。
赵惠芬从炕柜里摸了一把大白兔奶糖，想了想，她又拿上了两块巧克力，都装到兜里，这才出了知青点。
她走过麦场进了村，眼睛四处看着，很快她就看到了一个落单的小男孩。
赵惠芬冲男孩招招手，随即掏出兜里的大白兔奶糖，“过来，帮姐姐个忙好不好？不白帮……”
男孩看到大白兔奶糖眼睛一亮，“赵姐姐，帮什么忙？先说好啊，我可不做坏事。我们老师说了，不能做坏事。”
赵惠芬眼睛抽了抽，说道，“不让你做坏事。你上山，帮姐姐揪一把竹叶，就山上那十步竹的叶子。等你回来，这白兔奶糖就都是你的了……”
谁知小男孩摇摇头，“天都快黑了，我娘说天黑了不能一个人上山。”
“不是一个人，我陪你去，上了山，你揪一把竹叶就行，怎么样？”
小男孩仍旧摇头，“我不吃你的大白兔奶糖了，等我爹发了工资，我爹会给我买的！”
“巧克力，你看这是巧克力，没见过吧？想吃吗？”赵惠芬拿出巧克力，终于让男孩答应了帮忙。
她带着小男孩上山，心底暗自庆幸，多亏她上了份心，担心莫家村现在日子好了，大白兔奶糖对村里孩子吸引力不大，多拿了两块巧克力，果然……
离十步竹远远站着，赵惠芬只会小男孩，揪了一把竹叶带过来给她。
“姐姐，你要这竹叶干嘛？”小男孩吃着巧克力跟在赵惠芬身后下山。
赵惠芬把用手绢包起来的竹叶，凑到鼻子前闻了闻，呃，头晕晕的，她赶紧拿开。
“姐姐最近睡不好，闻闻这竹叶，睡觉就香了。”
等下了山，赵惠芬把小男孩打发回家，就赶紧回了知青点。
知青点现在通了电灯，她熬夜把十步竹的叶子都缝在了左手袖口处。
第二天一大早，赵惠芬就坐着陈逸翔的自行车去了公社，然后，她挤上了开往北垣县城的客车。
一路晃悠着来到了北垣县，赵惠芬马不停蹄就去了县医院。
“赵惠芬！”挂号后，赵惠芬很快就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是位女医生，年纪不大，三十多岁的样子，她一脸严肃地问赵惠芬。
“你哪儿不舒服？”
赵惠芬左手捂着额头，趁机闻了闻缝在袖子里十步竹，“我……晚上老睡不着……还经常头晕、头疼。
这心也老砰砰乱跳，感觉要跳出来似的难受……”
女医生拿出听诊器，放到赵惠芬胸口处听了听，“心跳有点快，问题应该不大……”
赵惠芬不等她把话说完，狠狠闻了闻袖子，整个人直接就晕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