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扉再次缓缓打开。
小道士定睛看了宁越两秒,而后道:“随我来。”
他说着便自行往内里走去。
众人见状,抬步跟上。
这道观一如外表所见,有些败破。
但处处却收拾整洁。
在这山野雾池中倒还别有一番滋味。
小道童头也不回,领着众人沿着弯弯绕绕的走廊,将人带至一处观舍前。
他转身,依旧是没什么表情,稚气的嗓音透着沉稳:
“诸位请在此歇息,宁越请随我来。”
他说完,径直往前走了。
薛肖肖几人面面相觑,俱都看向宁越。
“师兄……”
宁越没说话,回头跟上了小道士的脚步。
小道士将宁越带离道观,沿着蜿蜒小路往后山而去。
走了大约两百来米,仍不见小道士有要停的意思。
宁越忍不住问道:“小师父,请问咱们这是要往哪儿去?”
小道士闻言不语。
宁越止不住又问:“小师父,如何称呼你?”
小道士这才转过头,看着宁越,一本正经道:“道号清桐,师祖就在前方。”
小清桐说罢继续往前走去。
宁越:“……”
在拐过一座小山后,终于,宁越远远瞧见了一处亭台。
那亭台下方与别处也不同,远瞧着就是石桌石凳。
再仔细一看,一个须发全白的老道人正闭目冥坐。
想必那就是智儒真人,清桐嘴里的师祖。
二人行至须发道人跟前。
小清桐见了个礼,轻声说道:“师祖。”
真人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离得近了,宁越瞧清他面上神色,平和温然,一副好相与的模样。
他一睁眼便看向宁越,点了点头,小清桐退下了。
宁越忙上前见礼。
“晚辈宁越,见过真人。”
智儒又一点头,“嗯,坐吧。”
他说坐,就只有他面前一张石头凳子。
宁越便也不推拒,依言坐下。
“喝茶。”真人说着提壶给宁越倒了一杯。
宁越连忙双手举杯去接。
心道:得道高人也饮茶吗……
真人将茶给宁越倒了个八分满,放下,勾唇一笑,扯动他花白胡须微微一动。
他声音轻而缓,“想问什么?”
宁越正想措辞如何说才好。
只听真人一捋胡须,笑道:“我问的是方才你想什么?”
刚才?
宁越面上一愣,有些窘迫道:“刚才在想真人怎么也如同我等这般爱喝茶。”
闻言,真人捋着胡须哈哈大笑两声,心情像是舒朗极了。
宁越:“……可是晚辈言语有错?”
真人笑道:“非也非也。”说完又轻笑两声。
这才转头看着宁越,旋即又点了点头。
宁越都懵了。
真人端起茶杯,举至眼前,而后道:“你看,这是什么?”
宁越:“茶。”
真人摇了摇头,放下杯子,“你看到的固然是茶,但最初的时候,它也只是一株树上的叶子罢了。”
见宁越仍不解,真人又道:“你刚才所问:‘我为何也爱喝茶?’”
“我回答你:我本就爱喝茶,不会因为有所改变就隐没这个俗好。”
“你心中有疑惑、困顿,便想一想,它是如何影响你?你原本是什么样的?”
宁越悟道:“真人是说保持初心?”
“非也非也。”
宁越惭愧道:“宁越愚钝,还请真人明示。”
真人眼眸微微眯起,捋着胡须,“那你问出来,你的问题是什么?”
宁越羞愧道:“为亲近之人求修仙之道。”
这个回答说出来已经相当羞耻,宁越薄脸一红。
没想到真人还是摇头。
“困惑住你的不是这个。”
宁越乍一听,心中困顿的确不是这个。
“真人觉得,该如何解呢?”
真人又抚了抚胡须,“需要救赎的只有你自己。”
“可我……一个也放不下……这可如何是好……”宁越叹道。
“道法向来弘扬的是‘对境忘境,不沉于六贼之魔’,你,何不如放任自由,去为一为穷困众生,或许时间久了,也就看清了。”
……
宁越出来的时候,脑子还有些混沌,但真人没再多说。
他是一知半解的。
小清桐客气地请宁越回了。
宁越回到屋舍前,几人忙围上来。
“说了什么,真人有没有帮你看看命格?是如何说的?”薛肖肖上前一步关切问道。
宁越:“……问了,他好像说了,又好像没说……”
“那如何破?”
“好像说了,又好像没说。”
“那是怎么说的?”
宁越掐头去尾,说了一句:“你,何不如放任自由,去为一为穷困众生,或许能救水火。”
薛肖肖谝了扁嘴,“师兄,真人这是在点你,需要你去广道布施呢。”
“也是,本来道理便相通,日后出宗门任务我陪在你去。”顾云锦温和道。
明羡出言道:“积功德,攒恩业,本尊陪你赴汤蹈火。”
宁越闭上嘴巴,没有反驳。
众人得遂所愿一般下了山。
坐在马车上,宁越心想,路径一样,所求什么倒也不必拘泥。
只是既然这么说了,那以后恐怕也就只能按照真人所说去试试看。
如此也好。
刚刚微松一口气,手指又被轻轻扣住。
宁越侧头一看,一眼便跳进叶望舒黑如耀石的深眸里。
十指紧扣,入心入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