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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他不喜欢她将这样多的考量,用在自己身上

“我知道您今日为什么事生气,是我不该先回来,可我又实在不知道您昨日为何会生气。”

她被太子放下了,双手却依旧搂在他的脖颈上,颇多委屈,“我昨日哪儿惹着您了?”

“我何时生气了?”太子从她手上挣脱开,背对着去拿案上的耳杯。

屋内的小黄门便迅速上前倒上了热水,申容顺着一路看过去,也不多粘着他,就规规矩矩地伫立原地,“那您为何晾着我一个人在山脚?”

太子语塞了一下,便沉默了。

怎么又突然变成太子妃质问起太子了?尽善正从门口进来,就候在墙边,不禁细细观察了起来。

得不到回答,她就垂下了双眸,语调沉缓哀怨,“妾知道,您有您的理由,妾不便知晓。”

女儿家说起话来好似愁云惨雾,令人不由得心生怜悯,身上穿的那件素缟衣袍气质也融得刚好,一时间,竟释放出一种洗尽铅华呈素姿的美来,尽善忽而回想起早年的田婉儿,也是在此处讨宠,同样一副娇娇柔柔的模样——与太子哭诉自己被毒害。

虽都是些可怜的美人儿,却各有各的不同,从前的田氏就像一朵外表内里都脆弱的秀丽花朵,摆明了需要人疼爱;而今的申储妃,虽也是在诉委屈,可感受起来内里却是坚硬的,为外人所不能触碰。

尽善都能感受到储妃的柔中有刚,太子哪还能察觉不出来?但他的心中也被多种情绪交织,既为她一些莫名的小事都要瞒自己,也为她不理自己独自回了宫,现今还有些心疼她的伤势,以及这好似认错,又好似没认错的态度。

就叉着腰背对她安静了很一会,半天才生硬地问,“你的脚如何了?”

“已经上了药,包起来了。”她轻声回说,等了一会,依旧不见太子回身,便作势敛衽相送,“想您现在也不大愿意见着妾的,妾先退下了。”

守门外的两个大宫女也极晓得审时度势,见储妃要出来,便褪了鞋弓腰进入,扶上了储妃。

太子那即便没有面对着,也听着了动静,随即给尽善丢去一个眼神,尽善哪能还不明白啊?赶紧上前止住了茵梅和元秀,也不说话,就摆了摆手,带着她们一同退到门外去了。

原本就是一出戏,两个大宫女也就稍顿了一小会,立即跟了出去,走时,尽善还不忘示意庆喜把那门前的行障拉上。

如此再无了旁人,再有矛盾,便让两位贵人自己去解决罢。

申容来时便思索了许多昨日太子恼她的原因,但凡有一点可疑的地方都提了上来,譬如昨夜她问为何要夜里去,刘郢解释完之后她确实有点不悦,心里埋怨他不早说,所以脸上神情可能也有些没收住;再不然就是马车上一直没和他搭话,惹得他不爽快了;或者是说起廷尉张家的事时,没和他如实交代。

想来想去,也就第一个原因可能性大些——她不悦的表情给他看见了,误以为是她不愿意去祭拜鲁阳夫人。

就跛着脚慢慢靠近他,试探地提起,“妾其实很高兴,您能带着妾去看鲁阳夫人。”

“你为何要瞒我?”刘郢却突然转了话,也终于肯回过身来看她了。

申容顿时愣住,“我何事瞒您了?”

若要提起她瞒着刘郢的事,那可太多了,他究竟是知道了哪一件?是此前关于田婉儿的所有事,还是印章案背后的玄机?或者郑皇后一双赵氏子的秘密?还有……还有哪些,她的心中犹如惊涛骇浪,里头随便一件被刘郢知道了,二人之间的关系便算是彻底完了。

“张卿二子的事。”刘郢往案几后去坐下了,不再对着她,语气里依旧愤愤不平,“马氏最喜察三访四,搬唇弄舌,她说与你听时必不能说一截藏一截,何故你说与我听就要藏一半?”

她起先一怔,听完这解释,胸中提着的那口气才终于完全放下。

原来还是这件事,竟是为了这样一件事?

忽然地又有些想笑,神思一放松,人行动上也大胆许多,便跟着刘郢的位置坐过去了,“张卿在朝为官,还正是廷尉这样的职位,若说了您听,以您这般刚正不阿的性子,是必定要去查的,可眼看着您要着手处理乱党了,之后必定要用到张卿,妾又何必在这其中多事?”

“你何故要想这么多?”刘郢侧首朝她望来,才知她竟然考量到那么深远的地方去了,他知道她向来聪慧,一点消息便能看透里头的所有,他也确实很欣赏她这一点,认为这是她与其她女人最不同的地方。

可这样看下去,却也有好有坏,他不喜欢她将这样多的考量,用在自己身上。

她可以在外头任何一个人面前表现得大方得体,做最完美的储妃,可在他面前,他希望她永远都不用思考那样多,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想说什么便说什么,内心的喜怒哀乐都能如实绽放。

起码,那才是一对寻常夫妻该有的模样。

申容只好怏怏地低下了头,无话可说。

误会在安静中被解开,太子叹了口气,遂转过身来搂着她,感慨道,“至亲至疏夫妻,你我之间,不可再有瞒着的地方。”

“是。”她就轻声回应。

彩漆云纹的木几下,刘郢将她的手放在掌心搓了会,兴许是觉着有点凉,便又让人添了暖炉上来。过了会,甚至还丝毫不嫌弃地抓起了她的双脚,往那没“上药”的地方按揉起来,还说什么是给她去了方才的寒意。

成婚初期就连调情时趴他身上,都能被他说“胆子愈发大了”,如今竟是他自己主动伺候起她来。试问天底下,谁能轮得到储君这般服侍?除了一个成帝,估计连郑皇后都没这待遇罢。

可她心里却又着实说不上多动容,那从东山带来的介怀依旧还在,就沉浸在识海深处,只是不提出来罢了。她何尝不想说——今后若有事能否提前说好、也不要总丢下她。但话不及嘴边就被吞了下去。

为这样一件事都能惹着他,要是当面指责他的不是,岂不更加?

要再来一回这样的置气,她可当真是吃不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