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丰在看书。
什么书?
关谷的漫画书?(关谷: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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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沸反盈了天,书房里面还是安安静静。
曾老师摇晃着手里的杯子,十分享受:
“靠近新年的时候啊,就是要有这样爽快的时刻来清闲~”
“啊哈哈哈哈哈哈嗝——唐丰你说是不是?”
虽然这种天气喝加冰的饮料确实不太好,但是难得在年节的时候,还能有这么清闲愉快的时光。
庆祝一下也不为过。
唐丰把目光从书本上移开 他看向曾老师:“怎么了这是?我不一直都很清闲吗?”
一句话杀死了比赛。
曾老师眨眨眼睛,决定不理会这只小咸鱼。
什么话这是!什么话?!
他忙不都是为了——
好像和唐丰没关系。
吓死他了,差点他也被刚刚劝的老人带过去了。
他忙碌或清闲,与唐丰,都没有什么关系。
他的忙碌都是为了自己,他的清闲也是为了自己。
跟小咸鱼无关,自然怪不得小咸鱼。
曾老师将目光移到外面的天空,那是近乎泛上金粉照耀的好天气。
漂亮,温暖,令人喜欢。
本来这样的日子,应该是令人感到快活的。
一年到了结尾,有钱有时间,没有繁杂的工作,可以暂时放一放需要往来的人际关系。
这样的日子应该令人——快乐。
可是牵扯到了一些事情,就变得麻烦,糊涂,危险。
人总是因为各种感情而忽略了自己的感受。
但如果说。
如果有个人告诉你:
你自己是最重要的。
你会相信吗?
会相信吗?
会相信是反抗?
还是沉默,更沉默。
亦或者去嘲笑反抗的人呢?
人本来就是复杂的生物。
即使是一母同胞,一片土地长起来的人,也不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曾老师又看太阳,阳光打在小咸鱼的身上,好像真的在晒咸鱼。
他明明那么年轻,他好像什么都明白,什么都看得透。
他明明什么都明白,却偏执地执着一件事情。
他明明什么都看得透,却还是——沉溺在一片回忆的海。
他不肯向前走,也不肯向后退。
停滞在一片时间里,做无尽时空中能够遇见的一条鱼。
在湛蓝的海洋里 无声的停滞着一段 水流与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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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呀,沸反盈天。
水蒸气在厨房里面纷纷扰扰,真的快和仙境差不多了。
两个人还是在关谷的提醒下才知道打开抽油烟机,好容易有了喘息的机会。
子乔赖着关谷帮忙。
可是签署了共同条约的关谷,真的不敢帮忙。
何况他也挺想看子乔烦恼的。
毕竟子乔这个人,就算有天大的烦恼,落在他的身上都是一个字:跑。
跑,跑出去,跑回来。
仿佛他是一个只活在夏天的人,只喜欢热烈。
对于一切麻烦的,糊涂的,平静的事情都可以跑出去。
不用看管,不用烦忧。
他是自由的。
有了感情的束缚,也只会让他渴望自由的时候更迫切。
关谷说:“不帮。”
关谷离开了,子乔并没有什么大的反应。
他早就猜到关谷不会帮忙。
毕竟很少见的,他吕子乔的热闹,谁会错过呢?
但是装还是要装一下的。
毕竟他吕子乔不找人帮忙的话,实在是太说不过去了。
再说了,不就一顿年夜饭吗?
他还能做不出来?
真逼急了,5分钟就能整出一桌子。
红烧牛肉,酸菜,鲜虾鱼,麻辣牛肉,蘑菇烧鸡,这不都是吗?
(小剧场:
展博忐忑:“子乔君,我们真的要拿方便面当年夜饭吗?老姐一定会宰了我的。”
子乔拆着包装袋:“怕什么?生死就这一遭,更何况我们还有保命神器。”
唐丰路过:“过年的。”
子乔:“看见没?看见没?唐丰比你聪明。”
唐丰补刀:“但是过年之后就没人管了呀。”
好平静的一声呀。
展博叹了一口气:“实在不行,我们还是跑吧。”)
讲道理。
谁家年夜饭是方便面啊?
真不怕被人收拾外加算后账啊?
子乔虽然不怕,但他近期现在还没有离开公寓的计划。
所以——
子乔开始打电话:“喂泥鳅,这两天在哪儿高就呢?”
“哟花鲢,认识会做年夜饭的......”
泥鳅,花鲢,展博默默感慨着:“不愧是外号浪里小白龙的子乔,认识的都是水里的。”
浪里小白龙正在打电话给鱼朋鳅友紧急求援呢。
展博想了想,准备写一个菜谱小程序。
有志者事竟成,既然从正面强攻不下来,那就从侧面来咯!
展博这么想着,愉快地在厨房掏出了电脑。
水开的声音,敲键盘的声音,通话的声音。
外面真热闹,真热闹外面。
书房里的曾老师没话找话:“唐丰你听——外面很热闹呢。”
唐丰放下书本,摇椅跟着他的动作晃一晃:“热闹呀,是他们的。”
“我在这里摇一摇,也很开心。”
“曾老师——”唐丰拉长了声音,不怀好意道:“难道曾老师不开心吗?想出去总揽那边的事情?或者想找点事情做?”
“我可以帮助曾老师!”
曾老师拦住!挡住!拒绝!
“我不要!我!不!要!”
唐丰笑起来,阳光照耀他的脸,是那样的好看。灿烂盛大的阳光,明明就在他的背后。可没有什么能够比他更夺目。
触动情肠,叫人注视。
曾老师低声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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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菲在阳台上看书,阳台门一关,里面的喧闹与她无关。
社会的问题往往是人类问题的集合体,人是渺小的,问题是庞大的。
人往往会因为大的问题而忽视渺小的个体。
但是再渺小,到了自己身上,就是庞大的痛苦。
人生来不是要用痛苦而生长的。
一菲摇摇头,翻开书的下一页。
就像展博,他踌躇,他胆怯,是因为他终于落到了不平等的方向。
他因为聪明与家庭环境,从来没有落在这样次一等的地方。
因为没经历过次一等的感觉,所以更胆怯,更沉默。
这却是很多人的常态。
或者说——很多很多。
一菲叹了口气:“有人帮,从来就不是一件好事情。”
“因为到了大事儿。”
“立不住,站不稳。”
一菲想到唐丰,脑海中浮现唐丰同她说过的话:
“一菲姐,你也可以把它发扬光大的呀。”
看见唐丰的眼睛,她知道,这是真心话。
所有人都是平等的,他仿佛生来就这样认为。
世界不是唐丰想象的那样美好的。
无论是谁说,怎么说。
人生来,就不是平等的。
一菲翻开下一本书,要想人真正平等,要想同样处境的人拥有同样的经历。
就要有一个人爬上去。
就要千千万万个同样的人爬上去。
只有同样的人爬上去了,这个世界才能真正平等。
人,生来,赤条条来。
人,离去,赤条条去。
本来就是平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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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过,留下一片又一片空白。
关谷的画室里,他开了窗,在听风的声音。
他垂下眼眸,看着画稿,又抬起头,看窗外。
窗帘被风带起来,留下好看的弧度,却也遮挡了视线。
关谷伸手轻轻拨开窗帘,他在看远处,心却在乱跑。
画家,永远会下意识追逐漂亮的东西。
明明说好不去帮他,明明眼睛在看向远处的风景。
心里却在想着刚刚看到的,厨房忙碌的身影。
明明喜欢漂亮的东西,怎么对着忙碌到头发都没有理好的子乔,想来想去。
他好像很累。
要不——帮帮他?
帮一帮,只帮一下就好了。
人生来,也会靠着别人偶尔为之一的帮助走下去的。
对吧?
凛冽的风浮过关谷的指尖,更冷了。
关谷起身走出去,他的身影翻越阳台,惊扰了看书的一菲。
他就那样出现在阳台那里,打开门。
对着里面的喧闹喊一个人的名字:
“吕子乔!”
手机里还在传来朋友的声音,子乔却松开了手。
一瞬间,他看清了阳台上的人是谁。
手机跌落在台面上,展博吓得跳脚,他还以为是螃蟹掉下来了。
子乔磕磕巴巴:“啊关关,关谷你来......”
关谷走进来,带上了阳台门。
一菲事不关己,继续看书。
关谷说:“我来——帮你。”
子乔看他:“不是说不帮吗?”
唐丰探头:“对啊——”
坏心眼的唐丰又拉长了声音:“是啊,说好的不帮呢?关谷?”
关谷看着子乔:“我......我想帮你。”
“无关其他。”
无关约定,无关其他。
只是想,帮你,不想让你不开心。
唐丰的身影消失在书房门前,他关上了门,对曾老师说:“大咸鱼。我猜对了。”
曾老师叹了口气:“关谷实在是太好说话了——我输了,愿赌服输。”
唐丰得意地摇摇手里的书本:“人还是要多看书啊,大咸鱼。”
“书中有万物啊。”
曾老师笑起来:“不一定。”
“书啊,是人的经历。”
“可是人生来,经历刻在心里脑海里,本不在书里。”
“总有一天,看书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小咸鱼,你不一定永远会赢。”
“因为人千奇百怪,书却只有一本。”
“真正的人心是从来不会写在书上的。”
唐丰躺下来,继续看书:“输赢都是一样的。只是曾老师——你说这话的语气太欠了。”
曾老师夸张:“哦哟~小咸鱼不得了啊!你是要收拾我吗?本末倒置了吧~”
唐丰忍不住笑出来:“说什么呢。”
这下轮到曾老师得意:“那怎么了?那么怎么了?本来就是。”
人生来,从不是一本书可以概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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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的活动,闹到了后半夜一点。
幸亏唐丰经常有“灵机一动”的情况出现。
这才没让活动拖到第二天有人胆怯的时刻。
晚上那叫一个热闹,就不说唐丰拿着香槟杯子喝葡萄汽水,这种最常见的事情。
其他,简直可以称得上一句乱套了。
吵闹的,都是最低程度的繁杂。
亲情竟然占了百分之八十。
友情和爱情加在一起才20%。
唐丰在台下看得啧啧称奇,展博拿了个本子,据说要学习人性。
一菲姐听见一场酣畅淋漓地怒骂完后,就心满意足地离开了现场。
关谷听都听不懂,正在教子乔烧菜的基本原理。
曾老师在一旁眼花缭乱,叹为观止,决定记录到他人生的档案本里。
可是,活动到最后,所有人说着说着。
台上台下,都是一片泪的痕迹。
以为最亲近的人,可以肆无忌惮靠在他怀里的人。
知道你哪里最痛苦。
他们每一次,都牢牢对准一个人的要害,狠扎。
人生来,是无依无靠的。是你捡起了他,包裹了他。现在却要伤害他,揉碎他。
眼泪是情绪的载体,说出来,泪流干。人也就不在意了。
说出来的那一刻,如释重负。
活动结束,唐丰被邀请上台做总结。
这是他头一次正面相对,他小区里的所有住户。
唐丰看着眼泪落下的痕迹,扔掉了委员会塞给他的稿子。
他说:“人生来,不是为了受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