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的杀戮开始了。
一个寮人部落的粮仓着火了,一个寮人的首领夜里被人抹了脖子。
寮人不傻,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山下官员的报复,可是在检查完陷阱之后,所有人都动摇了。
虽然和山下的官员有过节不错,但是这些年的打交道让这些寮人发现,山下的官员没有这么大本事。
如果他们有这本事,不用等这么长时间,而且,懂得避开陷阱的也只有自己人,不然为什么陷阱好好的。
自己人却死了。
难不成是他们想要一家独大?
打着打着家里突然着火,本来还有些理智的双方再也没有理智可言,都以为是对方派出去的人干的。
深山里冒起了滚滚黑烟,杀戮开始自然就没什么理性可言。
杀戮一开始就会有胜利的一方,也会有输的一方,输的的一方这才想起山下有官员,这时候他们才想起去报官。
希望官员为他们做主,希望官员保护他们。
输的一方为了活命,为了保护自己的妻儿老小,保护自己的钱粮,齐齐的朝着山下的衙门涌去,希望得到庇佑。
就在这个时候何县令带着衙役,带着让人心安的消息来了。
他不善言语,看到受苦的人默默的流着眼泪,看到哇哇大哭的孩子会忍不住抱起来轻声安慰,然后大声地质问着所有人:
“为什么不早点下来,为什么不早点下来啊......”
不善言语的县令这一刻泪流满面,惹得众人忍不住发出悲痛的哀嚎,他们的家没有了,他们的家没有了.....
县令用仁慈和不计前嫌,一下子就收获了所有人的心。
山里到处在打架,那些不属于寮人部族又依靠寮人而活的散户害怕殃及池鱼,也纷纷下了山,寻找衙门的庇护。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他们的屋舍都冒起了黑烟,一个猴子一样的瘦小身影冒了出来:“不破不立,留着念想是不好的,以后不会有脚踏两只船的机会了!”
泉州的深山里到处都在打架。
虽然已经有人发现了海岸边大队的人马,已经有聪明人觉得此次的事情有很大的问题,可是已经见了血。
想要停下来已经不可能了,就算你愿意,死了人的一方也不愿意,而且衙门根本就没有打算停下来,他们已经招募了下山的人充当衙役。
衙门参与到了杀戮中来。
衙门的手段很简单,他们就是希望刺头全部死完。
只要那些人死了,他们劫掠商队、拦路杀人、下山抢劫、无视王法、横行乡里的罪孽才能消散。
人命债只能拿命还,这才是衙门存在的意义。
都说泉州少人,颜白发现泉州的人一点都不少。
之所以少,是因为都躲在山里,上不了户籍,朝廷查人口一般按照州府的户籍数来算的,这些人没有户籍,自然不算人了。
不但不算人。
按照朝廷的律法,这些人可以以山匪论处,可惜泉州的衙门没有上山抓人的本事,因为衙役都是本地人。
本地人,多多少少和山民有联系。
看着乌泱泱的山人,颜白心里是直叹气,不是他们在山里面活的有多惨,而是他们之中有好多人智力有问题。
傻笑的,流口水的,双目木愣无神的,个子永远都长不高的,这样的人一看就是近亲生育造成的,真是造孽哦。
这要是再没有人来,再过几年,这泉州怕是真的没有人了,长安那些豪门贵族里面也有,为什么在他们家看不到这样的孩子。
因为,这样的孩子出生后就夭折了,他们派往衙门的管家都是这么说的,颜白当了几年的县令,哪里会不知道这里的门门道道。
这哪里是夭折了,是这样的孩子一出生就放到洗脚盆了。
颜白看着这群不一样的人坐在一起打闹,轻声对着眼眶红红的何县令问道:“其余两县如何?”
出了一口恶气的何空笑道:“回刺史,效果斐然!”
颜白点了点头:“控制一下,别死太多人了,毕竟做事需要人,不然我来泉州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何空点了点头:“刺史放心,下官自有分寸,我已经下了最后通牒了,五月之前,下山上户籍的过往不究,五月之后,还不下来的,就以匪患论处了!”
颜白点了点头:“我是读书人,我昨日跟你说的话算数,县令一职你做的好了,我自然会举荐你,我没有在诓骗你,我的话你可以信!”
何空闻言浑身又开始颤抖,可一看到陈林正在打量着自己,何空接连深吸了好几口气:“下官定不会让刺史失望!”
“听你说衙役缺人是吗?”
何空点了点头:“本地的衙役不行,目前来看,他们不值得信任,不值得委以重任。”
颜白闻言沉思了片刻,低声道:“你去找易卜拉欣,告诉他,让他给你找几个能够完完全全听的懂大唐话的族人,要孔武有力的那种,然后充当衙役。”
“可....色目人,下官听闻色目人不值得信任......”
颜白摇了摇头:“圣人言,人无恒产必无恒心,能不能信任,不是他的问题,而是你如何去处理的问题。”
何空一愣,点了点头:“下官明白!”
看着大包小包的人群,衙门的功能开始体现,可以拿药草兽皮换吃的,也可以干活换吃的。
粮食颜白来的时候带来了很多,这么换绝对不亏,在泉州铜钱或许不是硬通货,但是吃的绝对是硬通货。
他们已经没有家了,衙门会帮着他们建造新家,这是衙门最重的承诺。
在何县令信誓旦旦的保证下,有的人终于动了起来,何县令很聪明,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下,原本出自一个部族的寮人被分散开来。
然后开垦土地,不愿意做没有关系,衙门会让你离开,在这未开化的原野里,一个人的离去是活不了的。
而且,现在拿刀人很多,他们就站在那里,就看着你,谁见了心里不害怕,所以现在都很听话,老老实实的种地。
只有种地,他们才会心安。
每个民族都有属于自己的天赋,突厥人的天赋是骑马,汉人的天赋就是见不得好好的一块土地长满杂草。
但凡知道这地没有主人,他们就开始寻思这块地种点什么好呢?他们丝毫不担心这块地里满是碎石砂砾。
农民之所以起义,就是因为当权者不让他种地,所以他们就拿起锄头准备把当权者种到地里去。
然后回去继续种地。
朝廷的人做什么都好,就是不能阻止他们种地,颜白的大嫂就是,不种地浑身疼,一下地立马就不疼了。
如今,泉州的这批人也是的,颜白是看着这无边无际的山林心里犯怵,他们是盘算着从哪里放火烧。
烧完了之后好垦荒。
这几日庄子带出来的谢家人不断的有人冲着颜白念叨:“县公,再有十多天就谷雨了,不种点什么要遭天谴的啊....”
然后他们在河边开了半亩地,全部种上了蒜瓣,虽然现在已经过了节气,但这一块蒜苗地成了稀罕物。
所有人忙完了之后都会去看看,然后就有了围栏,然后这块地在不知不觉中越来越大,参与的人越来越多。
所以,每到休息的时候,跟着颜白而来的工匠也不休息,他们自发的先去找赵森林,然后去画圈圈地。
因为县公说了。
泉州这地方,谁开出来的地就是谁的,是他们筹资的一部分,永业田,可以传宗接代的永业田。
等把泉州的事情捋顺了后,县公会再次划分县治,家里有出息的子嗣可以分家分出来,在这里落户当官。
为了保证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地,他们自发的又聚集在一起,开垦荒地,准备等到最后再分配。
如今主动开垦土地的人越来越多了,已经发展到需要颜白亲自下令制止的地步了,如果不制止,他们不休息也要种地。
现在,大家给这块地方取了个新的名字——仙游,颜白得知这个消息久久无言,因为在后世,福建这块地方真的有个仙游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