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底的长安更冷了,制考所有的科目已经全部考完,剩下的日子就是等待皇榜张贴。
考完之后一些富贵子弟已经开始在长安声色犬马,纵情享受生活。
天气严寒也抵挡不住他们考完之后的狂欢,有的考生甚至穿着薄薄的长衫,在田间地头纵马狂奔。
无他,这样穿更潇洒。
曲江池成了所有外地学子必去的地方,白雪压住了污秽,天地间就剩下一抹雪白,曲江池在满是白雪的天地间就像是镶嵌在地面上的一颗巨大的宝石。
再加上白鹭立雪,数千只白鹭单脚蹲在曲江池边,景致没得说。
一有船只经过,白鹭们便在空中盘旋,蔚为壮观,但它们并不会飞远,而是在等船走后它们盘旋一阵后再次飞回来
这个时候的曲江池格外有看头。
长安百姓也没有闲着,学子们在看景色,他们却在为衣食奔波。
曲江池的鹭鸶多,野鸭子也多,在长安百姓眼里这些可都是美味和金钱,捕捉下来肉可以吃,绒毛留着可以卖钱。
别看鹭鸶和野鸭子绒毛少,但价格却比家养的鸡鸭鹅的绒毛高得多,一件野鸭子绒毛做成的羽绒服,价格高得吓人。
就这还有价无市,有钱都买不到。
于是现在的曲江池边上不知道有多少“猎手”。
在这个天寒地冻的日子是捕捉它们最好的时候,它们一群群地聚在一起,哪怕你射箭的准头差得要死,但只要你有力气拉弓,一天总能捉那么一两只。
射箭准头好的,连池子里那小小的野鸭子都能射得住。
之所以有人专门干这个,那还不是因为这些东西可以卖钱,肉有人收,毛有人收。
别看钱不多,这寒冬腊月天寒地冻的,就算一天只能赚一点钱那也是让人开心的事情,所以如今曲江池上飘着的小船上全是猎手。
说来也奇怪,前年的时候就有人在干这个,本以为今年白鹭野鸭会少很多,不成想反而一年比一年多。
长安百姓干这个颜白其实也知道,可这个时候可没有什么动物保护法。
这个时候谁要敢提动物保护法谁就会被骂,在后世你可以夜里上山,现在你上山试试,只要你敢上,你就会变成食物。
光贞观三年这一年的卷宗里面,长安周边二十余县,光是收到野兽伤人的案件就达到了四百多起。
也就是说这一年里相当于每日都会发生,这还仅仅是伤人的事情,野兽袭击牲畜的事情更是数不胜数。
这还是去衙门报案的,没有报案的其实更多。
蓝田县的一小娃半夜起床尿尿,都被野狼给叼走了,村子里面的汉子拿着家伙事儿在山里找了一天,就找到一只带血的鞋子。
孩子的结果如何就不用猜了,肯定是没了,这样的事情根本就不是个例。
陈书海原本还有个跟他差不多大弟弟,这个弟弟大白天蹲在树林里面拉屎。
陈书海亲眼看到一只狼冲了过来,一嘴咬住弟弟的脖子,然后往后背一甩,驮着弟弟就进了树林,任凭闻讯而来的人怎么追,都没有追上。
现在的颜家庄子后面的南山野兽少了很多,因为每逢雷雨季节的时候裴行俭都会和师父颜白偷偷地上山。
趁着打雷的时候扔火药,野兽怕雷声,也怕火药的爆炸声,更怕火药那散发出来的气味,而且冬日的时候仙游后山还会响冬雷。
老爷子听到了后总是念叨,说什么冬日打雷不好,好不好没有人去算,反正现在的仙游县家家户户粮仓都是满满的。
全部都是新粮。
王玄策如今正陪着郑存一在曲江池这边看水色......
忽见一群白鹭惊起,数十个人突然从草堆里面站起,举起手中的箭就开始射击,四五个运气不好的白鹭发出哀鸣声跌落在水面上。
这时候一条小船从远处朝着湖水中快速驶去……
不少正在曲江池吟诗作画的学子停下了手中的活儿,愣愣地看着湖面.
看着大煞风景的这一幕,片刻后“不为人子”的怒骂声此起彼伏,读书人骂人的手段多得是,反正话不好听。
长安百姓也不惯着,一句“贼尼玛”让诸多学子暴跳如雷,指望老百姓嘴里说出文绉绉的话来,这辈子估计没有多大希望了。
郑存一正在王玄策的陪同下游玩曲江池,看着自己身上的长衫款式羽绒服,郑存一觉得是真的暖和。
刚听王玄策讲了,自己这身衣衫就是用鸭绒做成,拍了拍鼓鼓囊囊的长衫,郑存一笑道:“后日就出成绩了,帖经和策文忠节兄可有信心?”
王玄策看了看郑存一,看着他那乌青的眼眶,强忍着笑意,扭头叹了口气:
“这哪里敢说有什么信心,只不过是焦急地等待罢了,行卷在我,评卷在考官,我努力地去完成,至于考官满不满意那就看天意了!”
郑存一点了点头,忽又问道:“昨日打我的那个人叫什么?”
一想到昨日的事儿王玄策就有些无语,所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可哪有使劲盯着人家看的,你说看也就算了,临走时你还死皮赖脸的跟上去,不要脸的问人家喜欢什么,想不想去拜佛?
是个人都做不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情,可郑存一就做出来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李元嘉就在二囡身边,王玄策清楚地听到李元嘉鼻孔发出一声冷哼,然后那个尉霖就出手了。
一拳就打在郑存一的眼眶上,郑存一也有护卫,可护卫在尉霖面前好像武艺不行,一拳就撂倒。
要不是王玄策上去拉了一把,尉霖下一脚就是跺这人脑袋。
听着郑存一的问话,王玄策轻声道:“打你的叫尉霖。”
“尉姓?”郑存一皱起眉头:
“尉迟家的人?不对啊,尉姓和尉迟是两个姓,这个尉在长安是大族?比我荥阳郑还大的家族?”
王玄策摇摇头:“不是大族,不过他身边的那个小子是大族。”
郑存一闻言不由的眯起了眼睛:“那小子是谁?”
“李元嘉!”
“李元嘉?陇西李氏族人,他是哪一支?”
王玄策轻声道:“太上皇的亲儿子,陛下的弟弟,如今的徐王就是这个小子。”
“嘶”
郑存一倒吸一口凉气:
“他也喜欢武家娘子?不对啊,我看他年岁跟我差不多,按礼制应该早就定下了正室,武家娘子是应国公侄女,杨氏的血脉,怎么都当不了侧室,他两人互生欢喜?”
王玄策闻言不由得有些怒气,他也说不出来为什么,但一听二囡为侧室他心里莫名的就有火气,于是没好气道:
“放屁,你这脑子徐王李元嘉是武家娘子的师弟。”
“啥?徐王是他师弟?他拜师的是谁?”
“宜寿侯,也就是昨日你去国子学念念不忘的那几篇文章的作者颜白!”
“啥?”
.......
“啥?楼观学这次制考有八十七人及第?”
礼部如今全是惊叹声,评卷完毕,今年制考一共录取三百余人,进士科录取的人数最少,明经科和明算科录取的人数最多。
这也是说明了国朝如今需要的更多的是地方官,三省六部这样的中央官不缺,朝廷把地方的治理放在了首位。
礼部的官员正在誊写皇榜,越写越惊奇,最后竟然忍不住发出惊呼声。
楼观学实在太恐怖了,三页皇榜,楼观学占了整整一页。
许敬宗算了下比例,嘴巴再也合不拢了,楼观学不光碾压了国子学和弘文馆,就连山东士族的学子也首次在楼观学面前败下阵来。
颜白知道这个结果也愣住了,难不成填鸭式教育真的有这么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