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学院实验室。
一群神童围着仪器忙碌，有条不紊按部就班，去年刚进实验室的慌张景象很久没出现过了，高强度历练将所有面容稚嫩的孩子变成老手，举手投足间散发四平八稳的自信。
肝组组长朱书南留着利落的短发，乍一看像清秀小伙子，实则是女生，她一手插在兜里，一手拿着部下呈上的数据细读。
读了许久，她满意嗯了一声，拿起一旁的红色马克笔，走到窗边。
窗户上贴着一张大白纸，纸上是温度计般刻度清晰的长进度条，此刻进度条已涂红大半，来到93%的位置，朱书南提笔继续涂色，把进度条的红色涂到95%！
实验室顿时响起一阵欢呼，有人啪啪拍手，气氛喜悦无比。
“半夜这份猴子申请谁交的！”
实验室大门猛地被推开，齐风脸色不善冲进来，手里举着一张纸高声大喊。
所有人扭头望向他，又扭头看看朱组长，气氛微微紧张。
窗边的朱书南不慌不忙扣上马克笔，回头说，“我交的，有什么问题吗？”
“为什么你申请了900只猴子？”齐风眉心拧紧，大步朝她走过来。
“因为要用900只。”朱书南认真道，“确实很多，但就是要用这些。”
“你疯了吗？怎么想的？干啥要用900只实验猴？你开动物园啊！”齐风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朱书南比了个请的手势，走到墙角的电脑前。
齐风脚步匆匆过去，只见朱书南点开一个文件夹，屏幕上瞬间蹦出一大堆肝脏的模拟图，她快速滑动，小肝脏铺满屏幕，每个都有细微差别，千变万化仿佛肝脏展览。
“我们目前做的肝脏模型，导出的结果就是这样。”朱书南说，“根据一只猴子的情况，可以生成120个肝脏版本，这里面肯定有些肝脏不能用，也肯定有几个最好用的版本，我们没法确定！”
“所以我们只能要900只猴子，按照猴子的身体扫描状况分组，尽可能分出七八组相似的猴子，每组百只左右，每只猴子移植一颗肝，用来验证这120个模型结果！”
“用这900只猴子做完验证，我们才知道模型里哪一类结果是正确的，只差这最后一步缩小范围，就可以到太空打印人造肝了！”朱书南道。
“荒谬！”齐风批评，“院长明确说过了，每个器官模型解到最后，肯定只有一个答案！你这120个答案当然是没解完，没解完继续解啊！急着给猴子移植什么？”
“我们不想继续解吗？解不动了！”朱书南一摊手，“整个肝脏数学模型的末尾，又出现了当时院长帮忙处理的那种问题，看起来非常相似！但难度要高十倍！”
“我们解不开，院长又肯定没时间解，虽然上次他解题一下就搞定了，但这次难度更高，至少得花院长好几天时间，最近几周他欠了好多课没上，必然有其他事情忙！”
“那还能怎么办？只能靠这900只猴子！反正我们科研经费还有5000万的额度，咱们院用的猴子全是乘黄研究所自己养的，价格便宜，900只总共也就2700万。”
齐风听呆了，“朱组长你认真的吗？”
“你批准吧。”朱书南道。
“不可能批！”齐风激动敲桌，“本来最多几十万搞定的动物验证，你用两千七百万？院长给咱们高经费也不是烧着玩的！就算猴子是实验动物，多杀900只不残忍吗？你有没有想过万一这900只用完，结果没出来，你们组怎么办？”
“还有2000万经费，可以再来600只。”朱书南淡定道。
齐风懵了，脸色发黑。
“院长给经费就是让我们抢时间的，你觉得院长会缺这区区3000万吗？喝杯茶的功夫就有了！早一天把人造肝做出来，能给院长创造多少收入？拖拖拉拉人造肝做不出来，院长少赚多少钱？”朱书南也敲起桌子。
“只要能把人造肝技术做出来，几百条猴子命算什么？猴子命和人命能比吗？全世界几百万患者等着肝移植，早做出来一天就早救活成百上千人，你要为了节省这些猴子命，把人命抛弃掉吗？”
“快点批准吧齐组长，这事儿没什么好讨论的，我们数学不行，只能用别的办法往前进。”
朱书南淡定地盯着他。
齐风脸色铁青，“不批！我去找院长反映！”
“你去吧。”朱书南道。
“不可理喻！”齐风怒气冲冲转身就走。
刚离开办公室，迎面在走廊里遇见娄景辉。
娄景辉也表情不悦，手里抓着几张纸，劈头就问，“怎么回事？这是干什么？”
齐风一怔，接过他手里的纸看，赫然是脾组肾组肺组的猴子申请，每个组都申请了数百上千只，总共要了近3000只猴子！
“我刚去肝组问过，肝组也申请了900只，因为肝模型到最后解不出来了，说是又遇到去年院长帮忙解的那种数学问题，而且难度强十倍，需要猴子实验缩小答案范围。”齐风皱眉，“我正打算找您商量一下，要不要去请示院长？”
“这几个组疯了吧！”娄景辉震惊，“动不动就杀几千只猴子拿数据？我们杀小白鼠都没这么快！”
“朱书南说猴子命比人命重要，我觉得她这是诡辩。”齐风道，“这不是把猴子和人放在天平上称重，而是他们这办法根本不行！要不咱们直接给否掉？就别去打扰院长了。”
娄景辉想了想，出乎意料地摇头，“不，咱们去问问院长。”
齐风一愣，他原以为娄老师也不同意这么干，肯定直接否掉。
“齐风我教你，日常事情咱们可以处理，大事一定要去请示院长，因为咱们万一做了错误决策，影响会很大！”娄景辉搂着他肩膀小声道。
“我个人不赞成这种滥杀实验动物快速拿数据的办法，但如果院长批准，咱们就尽快执行，因为咱们是在做院长的项目，不是自己的项目！”
“明白。”齐风点头，小声问，“那院长会同意吗？我觉得院长也是善良的人吧？”
“第一，这种事情不能用善良来定义，杀猴子救人能叫不善良吗？论语里马厩烧了，孔子只问有没有烧到人，不问马匹损失。搞辩论的能吵三天，咱们不聊这个，都是没用的空谈。”娄景辉搂着他往前走。
“第二，大人物都是残酷无情的！意思不是说冷血，而是极度理性，就看院长怎么衡量了，怎么衡量都是对的！”
齐风发愣。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话有点愚忠？”娄景辉笑着拍拍他肩膀，“我这人就奉行这套规则，我的成就财富全是院长给的，他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极少数事情才有例外。至于你做人按什么规则来，是你的事情，我只是建议。”
“我也一样。”齐风马上语气坚定，“我是院长和国家养大的，我只效忠这二者。”
“你是不是把宋院长相院长看作父母？”娄景辉忽然想到什么。
“天才院绝大部分同学都这样。”齐风点头，“还有院里一些好老师，也看成父母，很多同学私底下用姓加爸爸妈妈称呼，宋爸爸，相妈妈这样。”
娄景辉若有所思，跟他一起进了电梯。
电梯下行，娄景辉突然扭头，憋着坏笑问，“更喜欢宋爸爸还是相妈妈？”
齐风满头黑线，无语地看着他。
……
药学院，院长办公室。
夫妻俩缩在被窝里，宋河扑在老婆怀中，难过地哼哼唧唧。
“怎么了？”相晓桐笑，伸手摸着他的头，“大男人怎么还找老婆撒娇？丢不丢人？”
“愁啊！”宋河抱着她，“只能抱抱老婆，心里好受点。”
“愁什么？”相晓桐好奇。
“缺钱了。”宋河叹气，“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你还能缺钱？”相晓桐吃惊，“你缺什么也不该缺钱啊！”
宋河默默从兜里掏出手机，点了两下递给她。
相晓桐看屏幕上的内容，大大小小一整页的花钱项目，很快给她看懵了。
“建学校、公司新部门、扩大订单班、外星勘探。”宋河叹气，“哪怕我是开印钞厂的，这么多大项目投资一遍，印钞机也该冒烟了！”
“哎呀，那怎么办呢？”相晓桐笑笑，“只能砸锅卖铁帮老公了，我看看我还能拿出多少钱。”
她掏出自己的手机翻看，“我个人财富加上神经元的钱，方便调动的大概1900亿，再使劲挤一挤，把能砍的开支砍了，大概能挤出4000亿的样子，肯定够了吧？”
“远远不够。”宋河叹气。
“远远不够？”相晓桐一怔，“不应该啊？”
“暂时应急是够了，我自己的钱都够，但未来五年很可能面临资金短缺。”宋河道，“每年星际探索学院都要招上万学生，每年全国高校的订单班也要加招一批学生，如果穿云在五年内技术成熟，又要大规模造穿云和大规模月球采矿，前期投入巨大！”
“预计未来五年的资金缺口是多少？”相晓桐问。
“三到五万亿吧。”宋河道。
相晓桐有点懵，确实天文数字，她摸着老公的脑袋认真思索。
“所以眼下咱们只有这么三个选择。”相晓桐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