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城郊外，月明如昼。
运河到了这一带，已经算是进入气候严寒的区域。
按照大周朝历书上的节气看，这也是最冷的时候，既然是最冷的时候，那冰雪自然是少不了的。
运河也在这特殊的时间段完全冰封，根本无法行舟。
所以，这个时候，不论纤夫，漕工还是漕运船只，都只能无奈的停下自己为了生活的奔波之途。
这运河算是完全瘫痪了。
这个季节，这个时候，运河旁的官道上却依然稀稀拉拉的有行人前行。
这些人并不是特意赶夜路的，而是沿途冰封段岸边的客栈旅社都已经被住满了。
所以这些后来到的行人无处投宿，故而才冒着寒冷的夜色匆匆前行，为的就是在多走点路寻找一家有房的客栈或者靠近官道的村落借宿一晚。
这匆匆的行人中，两名身背书篓书生格外的显眼。
在月色的照耀下，他们单薄的衣衫于嗖嗖的寒风里分外让人心疼。
“李小哥，王小哥，你俩这也穿的太少了吧！”
一起赶路的一名行商哈了一口热气搓了搓手道。
“是啊，你们两个年轻后生是不知道啊，这越往北走气候就越冷，你们这身衣服可不行！倘若是到了彭城那还不冻杀了你们？”
另一位岁数大点的老者，一边搓着手一边说了起来。
俩书生相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冻的发青的脸庞，不由无奈的笑了。
他们也想穿身暖和的啊，可是一来走的时候南边气候尚好，二来他们忘了运河封冻这事儿了。
就这么着，二人从出发时气候尚好到进入宿州发现运河冰封时已经晚了……
为什么呢？
因为他们带的盘缠也不够了，当然，原本是够的，只不过因为运河冰封，二人在宿州住了半个月，这才发现情况不对，运河想要解封得开春了，他们上了客栈的当了！
于是二人经过精打细算得出结论，要是买了棉衣，那他们很可能就得在洛京城外乞讨度日了，更别说还要找地方温习功课为春闱备考了。
故而此时的他们只能忍受着刺骨的寒意，继续向彭城赶路。
只要到了那里可以听说可以和洛京运粮队一起前行，那样的话他们就能蹭点热气和热水，还可以防避一路上突然出现的劫匪路霸，保证自己在进京赶考前顺利活着。
“嘿嘿嘿，你们两个小书生也莫急，再加快点脚程，前面往左边下了官道不远有处方家村，咱们正好可以找户人家借宿一晚。”
说话的是另一位脸色粗犷的短髭大汉，看起来他对这这一带的情况还是颇为熟悉的。
他们一行五人高矮胖瘦都聚全了，不多不少也是一个团队了。
“是吗？那可太好了！这一路上可冻死我了！”
李姓书生闻言顿时眼睛里有了亮光。
这白天还没什么，有太阳照着，可是到了晚上这段时间，就比较难熬了，运河边上本来就风大，加上又是一片农田，四处都没有遮风的地方，故而他们哥俩已经冷的快要坚持不住了。
“呵呵呵，别着急，马上就到了路口，到那有条小路，再走上一刻就到方家村。”
短髭汉子看俩书生已经恢复了精气神儿，笑呵呵的说道。
这个时候赶路的，大多都是有急事的。
前面那个行商是一批药材被彭城巡检司给扣住了，他着急忙慌要去打点关系。
而中间这位老者则是去汴州替换儿子的徭役，因为儿媳妇快生了，身边有个年轻点的伺候着总比他一个老头强，反正这次的徭役不过是从汴州运一批牛皮到宿州做盔甲用的。
老头算了算，最迟他也能在大年初三赶回家里。岁数大了，故而他准备的冬衣还是很暖和的。
最后一位就是这短髭汉子，看起来满脸横肉，不过说起话来倒是和蔼可亲，按照他的说法是去洛京投靠自己的师父，至于他的师父是什么人，那就不知道了。
不过看短髭汉子这体格，八成他要投奔的也是武行。
王连目光从几人身上一一扫过，结束了自己的心神分散。
他和李君爱，本是姑苏人氏，今年秋闱中的举人都是排名前二十的，这次北上为的就是参加洛京春闱。
由于种种原因导致他们出发的晚了，这才有了现在这种局面。
按照他目前的预计，等他们到了洛京城，怕是已经就是年关了，要是不抓紧适应水土温习功课，那正月里开考的春闱他们哥俩很大概率就名落孙山了。
“总不能再等三年吧？”
王连这样想着不由叹了口气。
“王兄，别胡思乱想了，说不定你我又是榜上有名呢！那个算命的巴先生不是说过嘛，你我都有高中之资！”
李君爱一看好哥们的眼睛，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连忙安抚道。
“但愿如此吧！”
王连对于江湖术士的话是压根都不信的，也只能敷衍的应付着自己的好朋友。
“到了到了，咱们拐上小路再走一刻钟，便可以借宿休息一晚了！”
就在此时老者开口了。
作为一名资深服徭役的人，这里的情况其实他也知道，只不过刚刚短髭男子说了他就不出来再说了。
“好啊，总算是看见希望了……阿嚏……”
李君爱此时高兴的连连打起了喷嚏。
“阿嚏！”
王连此时也一样，鼻涕都冻出来了。
“两位小兄弟，还是要多锻炼身体啊，一副好身板才能扛病又扛冻啊！走，我带你们加快速度，顺便还能暖暖身子！”
短髭汉子一把一个抓起二人，犹如老鹰抓小鸡一般，就疾步向前而去。
“呼吸调整均匀……步子迈坚实……快……再快点！”
在短髭汉子罗宝的提溜下这哥俩沿着小路硬是走了一个百米来回。
“呼呼……”
二人喘着粗气走在了三人身后。
今天本来就没吃多少，这下倒好全部消耗在这里了。
“怎么样，暖和许多吧？”短髭汉子笑问道。
“呃，是暖和了不过肚子也饿了……”
二人不由苦笑一声，这叫什么事啊。
小路之所以被称为小路，不仅仅是因为路窄，很多的还是因为没有官道那么坚实平坦。
加上又是夜里，虽有月光照耀可也无法避免他们深一脚浅一脚的艰难前行。
“到了！看到了吧，前面就是方家村了！”
终于，短髭汉子看着前面的篱笆院墙开口道。
王连李君爱此时总算是松了口气。
目光中带着兴奋的打量着这座村落。
一阵阴风骤然从他们身后刮过，使得他们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