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确说了,你可以重新追求宁晚晚!但你那么聪明,如何会不明白爷爷的意思?”面对这个明知故问的孙子,陆老爷子有些生气地挑明,“宁晚晚可以追,金妍儿那边也不能放下!”
陆冥表情淡淡的,毫无语气波动道:“爷爷的意思……想让我脚踏两只船?”
“胡说!”陆老爷子恨铁不成钢道,“金家与陆家定下多年婚约,妍儿更是对你痴心一片!怎可随便辜负?!”
辜负……
听到这个词,陆冥的脸上终于有了些凉薄的意味,反驳道:“不过是金家势头还行罢了,若现在金家已倒,陆家和金家的婚约还作数么?”
陆老爷子眸色一寒,脱口而出道:“你想对金家下手?”
陆冥冷哼一声:“陆家哪有对金家下手的资格?不管是以前、现在、还是将来……陆家自认没那实力,我也没有下手的理由。”
陆老爷子这才脸色缓转了些!
刚刚有片瞬,他几乎以为这个最优秀的孙儿,竟然生出了要与金家同归于尽的想法?!陆老爷子也不知道自己心里为何会冒出如此诡异的想法,大约是最近操心太多疲累不堪,才会往最坏的地方打算吧?
他吸了口气,暗自定下心来:“冥儿,你心里有数就好!金家……无论是对你还是对陆家,皆是极为强大的助力!难得金妍儿痴心一片,什么都听你的,她又是未来的金家继承人,两家联姻——”
陆冥没等老爷子说完,直接打断道:“两家联姻的好处,爷爷几年前就说过了。”
语气淡漠的,像是在描述一件毫不关己的事情。
陆老爷子正色地瞧向孙子,敏锐的目光,如同锋利的鹰爪,一点点在他脸上刮着,仿佛要透过对方冷漠至极的表情,瞧出些鲜为人知的真相来。
“冥儿……”
他喊了一声孙子的名字,要说的话却顿在口中,好似难以启齿一般,慢慢咀嚼着,良久才道:“我知道……在宁晚晚的事情上,你恨透了爷爷……”
说这些话时,陆老爷子的语气莫名有些悲凉,连同着垂下去的眼皮,像极了枯萎坏死的老木。
自宁晚晚离开陆家以后,他知道陆冥心中有恨,常常拿着陆家兴荣的思想,冠冕堂皇地朝他脑中灌输。
但……
陆冥也有听的厌倦疲惫的一日!
每每至此,陆老爷子便会用些苦肉计,自认错误让陆冥心软。
其法奏效无比!
偏偏今日,陆冥平静地看着老爷子低下头,冷冽如霜的脸上没有任何一点情绪波动,仿佛在看什么极其无聊的木偶剧一般,神色寒的出奇。
陆老爷子没等到孙子那句“不要紧”的话,垂下头很久,察觉到对方毫无反应后,才抬起头,与他被冻住般的双眸对视。
陆冥站在原地,高大的身影,笔直的西装,清隽的容颜如精摹细画,只是那双眼——好似刚从冰山里独自盛开的雪莲,有种极为冷漠孤寒之意。
不知为何,陆老爷子看着这样的陆冥,连孙子都不会喊了!脑海中第一下闪过的——竟是他那个“小冥王”的称呼?!
陆冥自接管陆家以来,便以极为冷酷杀伐的手段一路向上。
很有本事,又很有魄力!这才能让陆家扶摇直上,再度重回往日辉煌。
可他不管对外如何的漠然决断,在家人面前,始终保持着彬彬有礼进退得度的温柔形象。
哪怕多次提到宁晚晚,他难受之余,还是会把陆家大势放在最前,将那些儿女情长的东西深埋于心!简直比年轻时的陆老爷子还要厉害。
现在……
他却用这样清冽的眼神看着自己……
陆老爷子不敢细想,试图拉回一些情分,便站在他的角度思考:“换做是我,若喜欢的女孩,被家里人送走,心里肯定也为异常难受!冥儿,爷爷年轻时,何尝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但那会儿的陆家刚刚起步,若不抛弃情爱,只怕根本走不到京城来!如今的你们,也不是受人追捧的对象,而是那些普通的泥腿子!难道……”
“爷爷是不是想说,难道我想过贫苦人的生活?”陆冥讥讽一笑,“爷爷怎知,我不愿过那样的生活?”
这个语气?!很是危险啊!
莫非陆冥已经有了放弃陆家之意?!
“冥儿——”
“爷爷不用多说,我知道爷爷担心什么。”陆冥不欲与老爷子多做纠缠,直接给他下了颗定心丸,“我是不会放弃陆家的。”
“那就好……那就好……”陆老爷子总算松了口气,捏着烟斗的手不自觉微微发颤,“以后……不要突然说这样的话……爷爷实在担心你……”
“担心我?还是担心陆家?”他凉凉地问。
陆老爷子皱起眉头:“这是什么话?你是陆家的掌权人,更是陆家的一份子!关心你与关心陆家有什么区别?”
“没有区别么?”陆冥反问,“陆家的掌权人又不是非我不可,但凡家族里能稍微有两个争气点的,也不必事事将我推在最前面了。爷爷,在你心里,终究是陆家重要一些。”
明明是大实话,却扎耳的很,陆老爷子沉下脸来:“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陆冥仓促一笑,依然保持着平静的语气:“没怎么,有感而发罢了。”
“冥儿!”
“爷爷。”陆冥抢先打断道,“陆家给了我生命,给了我优渥的成长环境,将我养育成人。于情于理,我都该好好回报陆家!所以在它衰败之时,在陆家没有人挑起大梁时,我按照爷爷的意思,抛弃了情爱,维护住了陆家……
这么多年,无论是生意上的事情,还是感情上的事情,我全部听从爷爷的安排,未有一次忤逆。只是……时间久了,爷爷似乎忘了,如今陆家的掌权人是我,不是您。”
虽然用着最尊敬的称呼,可他生冷的语气,以及口中凉薄至极的句子,还是让陆老爷子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老人锐利的眸,终于显现出些震惊的色彩,仿佛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