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夫人口中的女子会馆是什么样子,不过说句托大的话,我觉得我开的这家女子会馆,应该会让所有女人都趋之若鹜。”
林梦雅眼中的自信,让夏夫人的心微微一动。
看着眼前意气风发的女子,她不由得想起,从前待字闺中的自己也曾有过这样的自信。
她出身叶家,从小就是同龄人之中的佼佼者,不管琴棋书画还是礼乐诗书,她都不曾输给任何人。
家里的那些兄弟堂兄弟,在她面前只有被她他压制的份,甚至曾经有一段时间,她觉得自己根本不亚于一个男人。
可一直到自己及笄之后,父母突然将她的婚事提上了议程,她这才意识到,原来那个自己仅仅是一个泡影而已。
她甚至连决定自己婚姻的权利都没有,最后她只能选出了那么一个她能掌控的傀儡。
刚成婚的时候,她也有自己的期望,她觉得若是能嫁给一个能知她爱她护她的人,或许自己的下半辈子也不会过得太过凄苦。
但实际上呢?
从她进门的那天起,她就知道自己一定要守住自己的位置,因为她的夫君并不像是她所想的那样。
甚至都来不及洞房花烛夜,她的夫君就在跟别人的谈笑之间,将她贬得一无是处。
还说之所以娶她过门来,就是看中了她的能干,可以为自己打理内外事务。
她这时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存在的意义就是一个工具,甚至就是一把算盘。
后来千辛万苦地生下了女儿,丈夫非但没有体会她的生育之苦,反而趁着她生育女儿养身体的阶段,夺了她的管家之权。
从那时起,她就知道自己跟女儿能依靠的人只有自己。
男人,不过就是一个傀儡罢了。
所以她虽然也被娘家摆了一道,但她却不觉得如何难过,反而只觉得少了几分拖累。
如此一来,她就可以大展前脚,不再顾叶家那边的生死。
但林梦雅却看到了一颗爱女之心。
“敢问夫人,如果以后给无夭小姐招夫婿,您是要找精明强干之辈还是要找酒囊饭袋之徒?”
这话根本不需问,夏夫人下意识想要说,她会给女儿招一个能干的上门女婿。
但,这真的是她拼死拼活为女儿赚来的未来吗?
她自己这一辈子就已经毁在了男人手上,难道还要看着女儿重蹈覆辙吗?
人心易变,就算是曾经有一片真心,也有可能在权势之中消磨改变。
当初她的丈夫不也就是一个空有架子的废物么?
到最后怎么样,还不是轻而易举的,就把她他所有的心血给占了去,甚至还大言不惭的说她是鸠占鹊巢牝鸡司晨?
她之所以给对方下药,没有把对方弄死,就是因为如果她夫君死了,那么夏家的那些旁枝肯定会一拥而上。
所以就算是她再恶心那个男人,也得给对方留一条活路,因为只有对方活着她的女儿才能掌权。
但如果她女儿将来找的那个男人跟她的丈夫一样,是一个白眼狼呢?
十年之后,二十年之后等到自己入了土,谁还能护住自己的女儿呢?
难道要凭着那些看不见也摸不到的良心吗?她自己的经验教训难道还少吗?
不管是她的夫君还是她的娘家,她有哪一个对不起他们了?
即便如此,他们也没有给自己给自己的女儿有一条活路,所以她真的要再赌一次吗?
林梦雅眼见夏夫人陷入了沉思之中,就知道对方肯定已经动摇了。
“我知道夫人的心思,女子掌权本就天经地义。既然老天爷安排我们生儿育女,就意味着我们甚至比男子更高一层。”
林梦雅知道自己这番话有洗脑的嫌疑,不过没关系,她并不是要挑起男女的对立,甚至对于爱情,对于婚姻她也是有期望的。
但是现在的夏夫人,她肯定是得下一些猛药扭转对方的心态,才能够进行下一步。
“这,这是......”
夏夫人现在的心态并不算很稳定。
主要的原因是她刚经历了被娘家背叛的痛苦之后,她现在肯定已经完全不相信别人了,所以林梦雅就需要把夏夫人心中的野心给激出来。
“您想想是不是这么一个道理?那些男人就算再能耐,不也得是从女人的身体里面诞生吗?所以男人能做到的事情,为什么我们不能做到呢?”
“您与其以前以后给无夭小姐找一个不知人品如何的丈夫,那为什么么不让她自己执掌夏家呢?”
“我可是听说过,有不少家族现在都是女子掌权,只不过更多的女子,都是躲藏在一个无能的男人身后,若是这个男人听话还好,若是不听话,那到最后也是一场空,反而是给别人做了嫁衣,若如此的话,不知您甘心不甘心?”
林梦雅的这些话,无一不是在戳夏夫人的内心。
是了。
为什么女子不可以呢?
为什么女子偏偏要掩盖在男人的光芒之下呢?
为什么她从小就有不输于男子的气魄跟学识,可最终她只是一个叶家女,只是一个夏家妇,从来都不是她自己呢?
林梦雅看到夏夫人脸上的表情之后,就知道今天自己的这番话一定会让夏夫人有所改变。
其实夏夫人这样的情况她很能感同身受。
夏夫人的娘家背叛了她,丈夫也一直在算计她。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夏夫人不能把控自己的命运,也就不能带女儿逃离出这种漩涡。
这也是林梦雅建造女子会馆的初衷。
她希望更多的女子能够自己做自己,她们可以有丰富的学识,也可以有高超的经商手腕。
性别不是捆绑她们的枷锁,她们应该走出来,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难道身为女子,她们就应该被困在后宅之中毫无建树,把自己辛苦谋划而来的一切,心甘情愿地奉献给那些父兄、丈夫吗?
古往今来,有多少女子的功绩都被抹除掉了,甚至是张冠李戴地扣在了一个男人的身上。
就因为她是女子,所以她就该自私蠢钝,不谙世事整日困守在后宅之中,小肚鸡肠,每天守着一亩三分地等待着一个男人的出现。
不!她们本不应该过这样的日子,她们本有灿烂的未来!
夏夫人现在脑子觉得有些乱,她一时觉得霍姑娘说的很对,一时又觉得不,这不对,这跟她多年以来所受到的教育相悖。
“你说要开的那个女子会馆,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跟母亲相比,夏无夭显然更对这个女子会馆感兴趣。
因为她经历得很少,就算是现在心中难过,也是埋怨父亲不应该这样对待母亲。
林梦雅看着夏无夭,觉得这姑娘是幸运的,同时又是不幸的。
因为生活给她埋下了一个巨大的阴影,而被撕开的那一瞬一定是鲜血淋漓,让人痛不欲生的。
所以林梦雅希望在这之前能够让这个姑娘更坚强一点,让夏无夭有更多的选择。
“这个女子会馆的初步设想是这样的......”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内,林梦雅极力用自己简朴的语言为对方描绘出了一个女子会馆的雏形。
因为在这之前她做的准备工作十分充足,说的许多事情都能直击夏无夭这样出身的女子的内心。
虽然林梦雅的最终目的,是不管贫富贵贱的女子都可以从她们的女子会馆之中找到机会、汲取能量。
但是目前,她把目标人群定在了这些世家女眷的身上。
夏无夭越听眼睛就越亮。
“你说的真的可以建成吗?我真的可以在这个会馆里面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吗?”
她抓住了林梦雅的手迫不及待的问道。
林梦雅看到这样的夏无夭轻轻地摇了摇头,在对方失望的目光下,她轻声地解释道:“不是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是,在会馆的保护下,你能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
夏无夭还不明白这两者的区别,但是夏夫人听明白了,她双眼明亮地看向了林梦雅。
“霍姑娘,或许我说这句话有点泼你的冷水,但这样的事情可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做到的。”
林梦雅却直直看向对方,笑着道:“那为什么么不试一试呢?夏夫人,与其把所有的女子当成对手,那为什么,我们不能把所有的女子都变成伙伴呢?”
夏夫人想说,不可能的。
就像是她跟夏家后宅里的那些女人一样,她们都有着共同的目的。
其实她们争夺的对象并不是哪一个男人,而是夏家的利益。
想到这里,她突然脑中闪过了一个想法。
若是夏家的利益她们争夺不来,但是谁可以为她们提供更多的出路呢?
其实最早开始进门的那两个妾室,早就已经败在了她的手中,甚至还低下身段来求和过好几次。
她并不想把这些女人都赶尽杀绝,因为她知道作孽的人不是她们。
“看来,夏夫人也想到了。没错,如果视线只着眼在一家一族,那么肯定会有不少人来一起争夺同一块肉,但若是有更广阔的天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