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流太,至阳至正的神秘金属,恶鬼之流只要靠近便会被灼伤,燃起焚尽邪气的火焰。
正因如此,坦尼尔一时间瞪大了双眼,他还没有从自己挥出剑刃这一事实回过神来,眼前的景象更是直接让他的大脑宕机了:
只见切口处喷涌而出的并非意料之中的赤红血液,而是漆黑如泥的黏稠液体——在那桃红火焰的包覆中。
……
煌龙。
煌龙。
快醒过来。
煌龙。
快快醒过来——
童关危险了。
“——!?”
诺暝天猛地从睡梦中回到现实。眼前是已经熟络了的病房的天花板,被眼前的泪花化得模模糊糊的。他感觉身体被汗浸湿了,又闷又黏稠,使他忍不住要活动身体,肚腹一阵刺的疼痛强行把他的尝试停住了。本就守在一旁的姬月兰一下子站起来,轻轻握住他攥紧床单的手:
“没事的,暝天,什么事也没有……”
“……兰?”
“你怎么又乱跑呢……?要不是那孩子把你带回来,我都不知道——”
对了,我在战斗后昏倒了,那个小女孩——
“好的好的,医生我知道了,实在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王座应付完外面的人后轻轻打开了门,在看到诺暝天醒过来的一瞬间就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暝天少爷——呼!太好了,医生说你的伤口裂开了,肋骨也断了几根,我差点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暝天少爷!兰小姐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怎么又乱跑了……”
“……只是感觉到外面恶鬼的气息。”
“可是,可是——”
“好啦王座,我现在不是没什么事吗——”诺暝天咬咬牙坐了起来。魔魂的恢复力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强,以前读到过肋骨骨折的症状在他身上已经差不多消失了,还剩下的也就是一些隐痛。“不说这个……我昏倒之前应该有个小女孩在场……你们有看到吗?”
“啊……暝天你是说,躲在外面不敢进来的那位吗?”
“……躲在外面?”
“呃,暝天少爷,她似乎认为害你受伤是她的错,所以……”王座正说着,诺暝天看到门那边悄悄探了个头出来,似乎是注意到他的视线,一下子很快地又缩回去了。
“……你躲在那边做什么呢?”
“呼!”
女孩似乎想掉头就跑,但诺暝天立刻叫住了她。“有什么事,直接说清楚就好。”
“啊——那个,暝天的意思是,你可以直接进来的。”姬月兰无语地掐了掐诺暝天的虎口,然后追着小女孩跑出门外去了。做什么,我好像没有说错什么话吧……诺暝天还在纳闷,姬月兰已经带着一直低着头的小女孩进来了,后者走得很慢,仿佛准备随时就又掉头跑开的样子。
“好啦,有什么想说的,就直接说吧?别看暝天他长得可怕,其实是很温柔的一个人哦。”
“……喂。”
“啊,对对对!小姐有什么想和暝天少爷说的吗?暝天少爷可是最喜欢小孩子的哦~!”
“诶~?是吗……”本来在带着小女孩的姬月兰也投了个意味深长的目光过来,诺暝天感觉被刺了一下似的,叹了口气捂住额头。
“……麻烦不要随便创造一些莫须有的印象,两位。”
“煌龙,你醒了啊。”
“无锋。”
“之前想说还没来得及说的,看那小姑娘的服饰,似乎是从童关来的吧?”
诺暝天仔细打量着女孩的衣着,黑色的道服以及腰间绑住的锦囊、木牌和风铃,的确不像是大城市里的打扮。硬要说的话,与自己小时候看的武侠剧里的装扮是有几分相似。不过,其实就算他认不出来,从那袭击她的木偶身上也能猜到个七七八八了。
“喂,暝天?一直这样盯着女孩子,很失礼啊。”姬月兰朝他翻了翻白眼。
“……不好意思。”
“——那个,对不起!”小女孩从姬月兰身后跑了出来,对着诺暝天低下头。“对不起,害你受了伤,我本来以为只有一只的话自己能够应付的——”
“道什么歉,那只是我个人的行为,和你无关。”
“呜,那个——”
“呃,暝天的意思是,没关系的,这点小事他不在乎。”姬月兰蹲低身子拍了拍女孩的背,还带着无奈地瞪了诺暝天一眼。诺暝天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抿抿嘴,咳了一声,然后重新望向女孩:
“那个……你的名字是?”
“啊——我叫徐梓铃!桑梓的梓,铜铃的铃!”徐梓铃说着又露出天真烂漫的笑容来了,看到这个诺暝天也情不自禁地放松了下来。
“所以,你是从童关来的吗?”
“是的!那个,凤婆婆叫我来找你,说是冥简的封印被破坏了,希望暝天你能来童关帮忙!啊,但是,当然是等暝天你好了以后!不过凤婆婆又说很急的,呜……”
“冥简……”诺暝天回想起了不久前在童关的经历,的确,他当时有把禅海的事情解决完后就和哨戒所交代一下去童关帮忙的打算,但是现在对方直接找上门来就有点奇怪了——按理说,哪怕是实在缺乏人手,首先想到的也应该是向邻近的辖区或者魂之圣堂请求援助,而不是在这个离得这么远的33区和他这样一个没什么名气的魔魂求援。虽然也不排除是因为之前他在童关召唤魂衣战斗过……但正常讲也不至于特地找上他吧?
“童关……”一旁的王座正在思考着,“啊,对了,我就说怎么这么熟悉呢——想起来夫人的老家就是童关啊,我听老爷说过的!”
“妈妈——”姬月兰出神地念叨着这两个字,诺暝天看着她的模样,内心像是刺了根针似的隐隐作痛。在他们小的时候,为了躲避欧阳皈的迫害,爸爸和妈妈被迫将他们分开,兰被妈妈保护着,直至后来被艾阳一家收养……妈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恐怕和爸爸是一样的。欧阳皈……诺暝天愤怒地攥紧拳头,尤其在想起自己妹妹先前的一系列遭遇,他非常后悔自己之前为什么没有下手得果断些——
不过那混蛋已经被魂之圣堂给带走了……魂之圣堂一定也不会放过这个刽子手的吧。虽然很不痛快,但那家伙终归得到了正义的审判,虽然根本把他千刀万剐都不够。
对了,王座这一说才让他反应过来,某种程度上,童关也可以算是他和兰的老家……也不对啊,就因为这个吗?说到底他连在童关的记忆都没有,兰恐怕也是这样,要真是这个理由也太牵强了吧?
“为什么是我?呃……我的意思是,童关离这里可不近。”
“——这个的话就由我来说明吧,毕竟也算是知情人士呢~”
“……诶?”
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只见那个穿着夏威夷衬衫、留着山羊胡的细高男人特地摆了个很臭美的姿势在门口定格住,似乎有镜头在对准他的闪亮登场一样。“邱魁先生!?”姬月兰惊呼了一声,诺暝天倒是对此情此景见怪不怪了。
“……邱魁先生,有什么事吗?”
“唉,真是的,小暝你还是那么冷漠……明明刚刚把整座城市从欧阳皈手中救了出来耶?再高兴点也是可以的!”
“我很冷漠吗……唉,算了。”诺暝天叹了口气,望向自己的手。“这不是我一个人做到的。如果没有您,没有林晓天他们,没有白澄空她们的话——”他突然愣了一下,“对了——白澄空,你们看到白澄空了吗!?她就倒在这里——”他下意识猛地坐起了身,甚至无视了腹部的疼痛,当他意识到房间里的所有人都盯着他看而自己视线中的地面什么也没有时,才回过神来那已经是昨晚或者更久以前发生的事。
“暝天?!你说澄空怎么了——可是澄空她,一直就在隔两间的病房里睡着……”姬月兰被吓了一跳,但很快就平复了下来。“我说啊……虽然知道你很担心澄空,也别这样一惊一乍的啊?”
“不,可是,我记得她走进了这间病房,还说着不像是她说的话……”诺暝天一时间懵了,没有注意到邱魁的眼神有点复杂。
“嘛……毕竟你东跑西奔嘛!躺床上了也不安分点好好休息,太劳累了做恶梦是难免的啦!”邱魁摊了摊手,“总之,小家伙现在还在床上安静地睡着呢,你也不要再胡思乱想啦!”
“那是胡思乱想吗………”
“咳——总之我们先说正事吧!你看,这位小女士都已经一脸迷糊了……”“我叫徐梓铃啦!大叔你们继续说没关系的哦?哥哥教我,求人就要充分地尊重对方!”徐梓铃骄傲地撑起了腰,“所以,你们继续说没关系哦!暝天也在养伤来着!”
“呜,虽然确实一把年纪了可第一次被人这么叫还是……”邱魁悲伤地捂住了脸,在诺暝天无奈的目光下装模作样地假哭了几声。“……差不多好啦邱魁先生,关于童关的事,麻烦你说明一下吧。”
“嗯……其实基本上就是小铃要传达的意思,不过,看来姬月凤那家伙还是瞒住了一些没有和她说啊。”
“哇?!第一次听到有人对凤婆婆直呼名字!”
“咳!呃,那个……虽然我还不太清楚是什么状况,但这一点梓铃不要学哦。”姬月兰蹲下来摸了摸徐梓铃的头,后者一副十分享受的模样。
“咳,咳——!也是,毕竟这对年轻人的影响不可估量……总之,就像我刚说的那样啦!小暝,还有小兰,管理童关的姬月家,是惠的娘家啦!”
“啊——”
反应过来的姬月兰一下子就僵在了原地,诺暝天也情不自禁地瞪大了眼睛。
……
“呼,啊……”
坦尼尔出神地凝视着还留有余烬的魔剑,他面前原本几个嚣张跋扈的黑衣人,一下子只是围住他而不敢上前。“什么……”藤姐还没有从眼前的现实中缓过来,坦尼尔便突然歇斯底里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卡壳,苦涩梗住了喉咙,悲愤交加的泪水夺眶而出。
“所以,就这样……这些恶鬼,杀掉了我们这么多的同伴……就因为,以为他们是圣堂的人——不,说不定还真是如此吧……!”
他掏出怀里受封正式魔魂时的勋章,死死攥在手心里,然后,看也不看地扔到了一旁的草地上。
“我不愿意掺和这些勾心斗角的……但是,恶鬼……!!”望着被架在后面的金发少女,他怒吼着,向着漆黑的夜空,举起手中斑驳的剑,画下桃红色的光弧。
“给我……滚回虚无中去吧!!”
……
“妈妈,妈妈!那些恶鬼,似乎被识破了!”
“怎么回事!?喂,我们可是一条船上的,我给了你要的,现在这就是你的计谋——!?”
“——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啊,大神官。放心,他们是不能对您构成威胁的。”
黑暗中,一阵拖曳锁链的声音。
“我一直很讲信用的……您等着吧,很快,他们就会在自乱中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