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声辚辚,暗尘滚滚。
马车窗牖中,钻出少女妃色的披帛。
慕渊骑马靠近,敲了敲车壁。
少女笑靥如花的脸庞从窗牖中钻出,妃色披帛因她的动作钻回车内。
“何事?昨夜你睡得可好?”
慕渊像是回忆起什么,蹙眉道:“不好。”
胡瑶问:“做噩梦了吗?”
慕渊道:“......不算噩梦。”
胡瑶又问:“你梦到了什么?”
慕渊凤眸微眯,似笑非笑的看着胡瑶 ,“公主。”
胡瑶有些困惑,“嗯?”
“莫再将头钻出窗外了。”
慕渊说完便策马而去,惹得胡瑶一头雾水。
她从今日晨起就发现了一件事,慕渊好似在躲着她。
后来证明,胡瑶的猜测是对的。
慕渊自那日之后就不再与她说话,她想大概是她那日的公主脾气吓到了慕渊。
初遇那日,慕渊好心来还她遗失的喜帕,只因一声不吭的将喜帕盖在她头上,她伸手去摘,手腕被他抓住。
她挣脱不掉,便气势汹汹的朝他吼道:“放肆!若再不松手,本公主让人将你......”
话未说完,头上的喜帕便被取下。
她抬眸望去,才知来人是慕渊。
“慕渊?”
慕渊勾着狡黠的笑,懒洋洋的将手中的红喜帕递给她,十足的纨绔公子做派。
“臣在马车边拾到此物,特来还给公主。”
胡瑶:“......”
她接过喜帕,正想向他表达一下谢意,话还未说出口,慕渊就转身离去了。
后来,慕渊就不搭理她了。
在慕渊的护送下,他们平安无事的来到梁国国都,锦城。
在进宫面圣前,慕渊叫住了她。
胡瑶一度以为慕渊改变主意,想做她的驸马了。
可终究,是她想多了。
慕渊叫住她只是为了告诉她梁国宫中的规矩。
胡瑶点头记下,心中对他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她想时日还长,说不定还有机会。
梁帝将她安排在清静的昭阳殿,得知她梁国话不太好后,派了太子伴读太傅之子教她梁国话。
胡瑶起初还会悄悄的让平平和安安去打听慕渊的消息。
她了解到慕渊这人喜繁奢,爱鲜衣,出则香车宝马,入则金屋玉户。
她还听说他身旁常有美人相伴。
久而久之,慕渊在胡瑶心中从封狼居胥的少年将军变成了富贵不知乐业的纨绔公子。
后来亲耳听到慕渊说的话,她彻底死心将慕渊从心里搬了出去。
-
“胡瑶。”
慕渊的声音有些颤抖,将她从过往中拉回。
她躺在地上,勉强的勾了勾嘴角,对慕渊露出一个算不上好看的笑。
慕渊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神情凝重,可她没心情没力气去看他。
她太累了,只想睡觉。
她似是被慕渊抱起,迷迷糊糊听到他说。
“胡瑶,我会送你回南魏,送你回家。所以别做傻事,好好活着。”
睡梦中好似有水珠,落在她的脸上。
-
密牢内
胡瑶看着慕渊将她的尸体抱到怀里,向铁门外走去。
她忍不住飘到慕渊身旁喃喃道:“慕渊,你不是应当在武都吗?”
“你说太子是不是忽然疯了?他为何要让人杀我?”
“慕......”
胡瑶话未说完,就发现动不了了。
她只能眼睁睁的看慕渊抱着她的尸体越走越远。
再次醒来时,周围漆黑一片冷的似冰窖一般。
胡瑶从冰窖似的鬼地方飘出。
她想飘回南魏却发现只能在将军府附近飘荡。
她听沿街的小贩说梁帝因她废了太子,虽然她觉得并非是因为她,但作为鬼还是有些感慨。
太子被废后没多久便病逝了,梁帝旧疾复发也病逝。
新帝登基,削藩夺权,党派之争愈演愈烈。
昔日热闹非凡的镇国将军府,也已人去楼空。
她听人说,慕渊在涧狼峪之战中受了重伤,醒来后成了痴傻。他那胞弟向新皇解绶带慕渊归乡了。
胡瑶听了觉得慕渊可怜,但想到她如今的状况便觉得自己更可怜。
她大部分时间都在找自己的尸体,不怎么关注世道变化。
这一日,胡瑶又飘了出去。
绛红色的旗帜在风中飘扬,旗帜上的“魏”字格外醒目。
南魏,她的故国,虽只占一州,但好在地大,人多又沿海。
士农工商一直很繁盛,因崇尚和平与列国邦交一直友好。
胡瑶兴冲冲跟着将士飘进将军府,就见到了自己的尸体。
她穿着母后在她十五那年,命人送来的嫁衣被安置在紫檀木棺里。
她的父皇抱着母后小声宽慰,阿弟面色惨白的坐在棺边,穆哥哥默默拭泪。
胡瑶想安慰他们,告诉他们她死时并不痛苦,死得快极了,可她的话他们终究是听不见。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惨叫忽然从房中传出。
胡瑶忍不住顺着声音飘了过去。
房中,满地的鲜血与肉块。
胡瑶干呕了几声,看向受刑的人。
看到这人的刹那,胡瑶愣了。
她认识这人,梁国太子的贴身侍卫,总喜在太子面前说她闲话,后来也是这人将她绑走,让人对她用刑。
屋内除了侍卫与行刑者,还有一个大夫在替侍卫上药。
侍卫的穿着有些奇怪,不像梁国的服饰。
她正想着,就见大夫与行刑者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们恭敬的向她行礼。
胡瑶非常有自知之明的转魂看去。
一个戴银色面具,穿白织金蟒袍的男子走了进来。
胡瑶不知为何觉得男子有些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