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猜出来了。”青年淡淡一笑，而后又微微摇头。
凌彩衣见状莫名紧张起来，急问：“莫非是我这徒儿过于愚钝，连四哥哥也没有办法？”
“非也。你这弟子志存高远，按理说男儿丈夫有志向是好事。可志向定得越高，感悟意境需要的契机就越难以捉摸。想要在一天之内感悟出意境，恐怕没那么容易。”
跟会读心术的人交流就是方便，自己根本什么都没说，对方就全都知道了。
江山想到此处总觉得自己的心境好像跟以前大不一样。之前他总是担心在会读心术的人面前暴露秘密，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他接收完白鹤的一部分记忆之后便再也没有过这种担心。
这用见识多来解释显然说不通，更大的可能性是心胸比之前更加豁达坦荡。
“四哥哥尽力便好，若是他领悟不到意境，也可增长见识，为以后悟出意境打个基础。”
“嗯，这孩子本性纯善，如今心性也大有进步。我姑且试试吧！”
“多谢四哥哥。”凌彩衣优雅起身，徐徐行礼。
江山亦是抱拳躬身：“多谢前辈。”
盲眼青年缓缓摆手，笑着说：
“只是几句话而已，没什么好谢的。若能点的破，那是你的悟性够高。”
“前辈太过自谦了。”
“哈哈哈……世人都说我目中无人，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我自谦。有趣，有趣！”
世人都说他目中无人？这说明此人隐居山林之前必定大有来头。若非是叱咤风云的大人物，缘何有此一说？
此人到底是谁呢？凌彩衣叫他四哥哥？难道他曾经也是落霞宗弟子？
可江山没听说过落霞宗里还有这号人物？凌彩衣的四师兄不应该是四绝先生吗？
江山曾在金鸡岭远远的见过四绝先生一面。论风姿气度，四绝先生绝对是整个落霞宗中排的上号的人物。江山虽然只见过一面，可那浓浓的书卷气到现在他还记得清清楚楚。
盲眼青年则是一身淳朴的乡土气息，若是不用神识探查，眼前之人就跟普通农民没有任何区别。
无论是容貌、衣着、气质，二人一点相似之处都找不到。
他肯定此人绝不是四绝先生。
听此人的口气，当初他纵横天下之时必定是个狂徒，一个有本事的狂徒名声自然不可能会小。
修行几个月来江山也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白了，修真界近几百年来出现的名人他基本上都曾听闻过。可记忆中那些人物似乎又都与此人对不上号。
他到底是谁呢？
正想着，青年缓缓开口：
“其实领悟出意境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困难，但也不算简单。意境就是一层窗户纸而已。戳破这层窗户纸不难，难的是找到这层窗户纸在哪。”
江山瞬间感觉脑海中有一扇窗户好像被掀开了。他此刻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即便是领悟出意境的人也几乎全是机缘巧合之下感悟出来的，要是让他们总结一下悟出意境的方法，九成九的人根本说不出来。
能如此言简意赅的直切要害，说明此人对意境的感悟已经到了一种极其恐怖程度。
高手！这盲眼青年绝对是高手！
江山忽然想起当初呼啸山化神混战时突然连续闪现的几道剑光。以凌彩衣当时半死不活的状态是绝对没有可能用出威力如此可怕的剑法的。老苟头更不可能。
凌彩衣都被伤成那样，说明司寇香璃也比她好不到哪去。那人妖要是真有这本事早就用出来了。
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该不会是他吧？金丹斩化神，而且还是主动钻进对方布置的天罗地网中连斩四个化神！老天爷呀，这世道到底是怎么了？妖孽变态这么多的吗？】
江山看着眼前就如普通农民一样的盲眼青年，一股发自内心的敬服之意油然而生。
“所谓意境，便是阴阳之理，死生之道。”青年讲话文绉绉的，要不是江山最近学了点文化还真听不明白。
江山对悟出意境求知若渴，既然对方肯全心全意的讲授，他自然要问个清楚。
“先生，我已修出阴阳之力，为何还不能悟出意境？”
“你虽有阴阳之力，却不通阴阳之理，无法做到掌握阴阳。故此也只是能用出一些阴阳之力的小道而已。想要真正掌握阴阳之力，还需明白死生之道。”
“请问先生，何谓死生之道？”
青年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的又道：
“世上之人大多是庸庸碌碌之辈，有大志向者寥寥无几。有大志而能久持者更是凤毛麟角。你志存高远，可惜前路渺茫不能尽见。这才是你无法掌握阴阳之力的原因。”
江山沉思良久，青年的话他听懂了。他心中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在金鸡岭开创一片人人平等的乐土。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信念虽然坚定，但这个目标在他心里却相当模糊。
金鸡岭虽然方圆万里，但相对于金瓶洲来说毕竟还是太小了。天下百姓何止亿万？他就算能庇护金鸡岭，可金鸡岭之外的百姓不还是受修士欺压，过着水深火热的日子吗？
可想要彻底终结凡人的苦难，就意味着要与整个修真界为敌。他的敌人不光是所有世家宗族，也包括真王府和所有邪派修士。
欲成此事光靠他一个人是不行的。他必须要将志同道合的朋友团结起来一切努力才行。
这无疑要付出巨大代价。一旦失败，与他共同阵线的所有人都要万劫不复。这一场轰轰烈烈的斗争若是打起来，不知道要有多少人血染长空？
这种明知是死的事情，他又怎么忍心让自己的朋友一起犯险。
每每想到此处，他就开始纠结、惆怅。
做了，怕对不起亲朋；不做，又怕对不起天下苍生。
想来这便是青年说的，他前路渺茫、不能尽见吧？
“请问先生，要如何拨云见日看到前路？”
“悟透死生之道，便是助你寻到前路的方法。”见江山似有所悟，青年继续道，“你之所以迷茫彷徨，是因为你不知道自己为何而生，也不知道自己愿为何而死。”
【我为何而生？又愿意为何而死？】想起过往种种，他坑过人，救过人，也杀过人，更为别人拼过命，还拼过不止一次。
每次他脑子里想的都是如何保全自己，可到了关键时刻见到他人受苦，他又不由自主的愿意拼上性命救人于水火。
他虽然还没有想清楚自己为何而生，但却已经明白他愿意为何而死。
生人说，杀身成仁，舍生取义。他愿意付出生命所要守卫的，不就是这“仁义”二字吗？
“看来你的情况与旁人不同。”青年微微皱眉，“别人是寻不到窗户纸在哪，而你则是早已找到窗户纸，却受制于心不肯戳破。”
“先生说的极是。”江山默默点头，高手不愧是高手，只一眼便看穿了他心中的顾虑。
“我很欣赏你。年轻人能有这种志向实属难得呀！也罢，我就与你说说。能不能想得通，就看你自己了。”
“请先生赐教。”
“你既已知愿为何而死，却还想不通自己为何而生。主要是因为你只知仁义，却不知仁分大仁小仁，义也分大义小义。你之所以踌躇不定，是因为取小仁而舍大仁，取小义而舍大义。你只知不应害了亲朋，怎知他们不愿为大仁大义而死？此等义举，你也不做，他也不做，便是再过千万年，凡人还在受苦，如你等之人也还在踌躇犹豫。如此循环，人间便永无公平正义可言。”
江山迷茫的眼中豁然闪出一道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