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挺有自知之明。
楚惜颜偏过头:“不是你。”
萧北景道:“我刚刚听到你喊我的名字了。”
鬼知道她刚刚到底有没有喊他的名字,楚惜颜漠然道:“那一定是你听错了。”她靠在床榻上,身上和着雪白的中衣,柔软的碎发顺从地贴在她的侧颜上,清丽的面容上是寡淡的神情。
萧北景静静地倒酒,余光瞟着楚惜颜的侧颜。琥珀色的酒液盛满金色的酒杯,西陵风情的舞女在酒杯上舞蹈。他突然转过头问楚惜颜:“你的身体是不是不太好?”
“你能盼我点好吗?”楚惜颜不耐道,心中却暗自心惊,她连续两次重伤之后身体确实大不如前了,但靠深厚的内力撑着还看不出什么大碍。
萧北景眸色渐深,他忽然站起来,在楚惜颜错愕的目光下走到床榻边去抓她的手。
“你干什么?”楚惜颜隔开他的手,两人在一息之间已经过了两招。最后萧北景一只手抓住楚惜颜的手腕,另一只手却受制于楚惜颜。
楚惜颜皱眉道:“你要做什么?”手上的力道却一点没松。
萧北景不轻不重地捏着她纤细的的手腕,脸色铁青,他看着楚惜颜问道:“你真觉得我会害你?”
他说话时的表情太过骇人,楚惜颜没敢说话。
见她不说话,萧北景缓缓松了手,淡淡道:“不想让我看就算了。”
楚惜颜想了想解释道:“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萧北景冷笑了一声:“好。”
楚惜颜揉了揉手腕,不想理他。
萧北景在床边站了一会儿,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回身把桌面上的酒取了过来,温声道:“给你。”
他怕楚惜颜拒绝,又补了一句:“你说过金桂露来者不拒的。”
楚惜颜的确说过这样的话,她接过酒又忍不住道:“萧北景,你不该这样的。”这个人意气风发的时候比任何人都要傲气,之前和她就算是玩笑时候的放低姿态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容忍退让,甚至可以说是低声下气了。
萧北景反问她:“我不该哪样?”
“……”
他面色平静:“我只是在道歉。”
楚惜颜道:“我一直也没有怪你。”
萧北景勾起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因为把我看成是敌人,所以我做了什么你都不会怪我吗?”
楚惜颜道:“不然呢?”她如果还觉得他爱她,两人的关系从未改变过,根本不能这么平静地和萧北景对话。
萧北景道:“我不想要这样的原谅。”
楚惜颜轻笑了一声:“凡事你想要就会有,不想要就会没有吗?”即便是帝王也没这个权力。
萧北景道:“我求的本就不多。”他的眼眸纯净温润得像被清泉洗涤过的墨玉:“我们回到之前好不好?你要是气不过,大可以拿北梁撒气,怎么报复我都可以。”
楚惜颜神色复杂:“那是你的国家。”
萧北景道:“对,所以我用它赔罪。”
楚惜颜疲惫地合上眼睛,萧北景未必是听不懂她话中之意,他只是明确地告诉她,他就是这样的人。惜国惜民的情绪,是不会出现在他身上的。
“报复是没有意义的。”楚惜颜道,“敌对的时候兵戎相见理所当然,但我不会用争斗去报复别人。就算我报复回去,已经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该收到的伤害还是受到了。”
“报复是医不好伤口的。”
听到她说伤害的时候,萧北景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即便是在他筹谋如何摧毁天机阁的时候,他也从未想过要伤害她。
“那你的伤要怎样医?”萧北景问道。他低垂着眼帘,轻轻笑了笑,声音低沉轻慢:“你知道,我什么都能为你做。”
他拥有的东西一直很少,更遑论感情。楚惜颜是他成人之后唯一渴求的人,他想得到她,目的明确又鲜明。如果当初楚惜颜不答应嫁给他,他也会用别的方法达成自己的目的。只是要晚上一段时间,才能实现自己的愿望。
可惜楚惜颜如他所愿嫁给了他,他却感觉自己从未拥有过楚惜颜。
这个人抓不住。萧北景无比清晰地感觉到,她随时都能离开,只要她愿意。她不依附于任何人,也不依附于他。
她和他不一样,即便同样是不受宠的子女,她还有让她留恋的师门,对她重要无比的天机阁。
于楚惜颜来说,他永远是最后才需要考虑的人,也是最容易牺牲的人。
可于他来说,楚惜颜是他无论如何都想抓住的人。即便是把一直以来的骄傲折损,也无所谓。萧北景在心底自嘲地笑,反正他不在乎,还能让她觉得不忍。
就像现在,他姿态放得越低,楚惜颜和他说话的语气就越平和,甚至不忍心直接赶人。
“会慢慢好的。”楚惜颜道,“我不是那么脆弱的人。”只是她已经觉得很累了,不想再往萧北景身上花费心思了。
“你想怎样都好,”她对萧北景道,“反正也没有几个人能拦得住你。只是再想以前一样是不可能了。”
她微微弯起唇角,露出一个澄净的笑容,温柔道:“我没办法再拉你了,我自己都要掉下去了。不过是你的话,应该有很多人愿意拉你。”
“我们分开以后,你也能过得很好。”
萧北景讥讽一笑,声音阴冷:“你明知道我不会过的好。”
他俯下身,温柔又残忍地笑着:“我上不来,你也要跟我一起在下面待着,一生一世,最好是永生永世。”只是下辈子的事,就算是他也是不得而知的。
楚惜颜闻言色变,就在她发怒之前,萧北景突然伸手抱住她,把她牢牢地禁锢在怀里。他又重新恳求道:“除了你没人能行。惜颜,你拉我上去好不好?”
语气温柔无助,仿若刚刚放狠话的人不是他。
楚惜颜推拒的手僵硬在那里,半推不推。她下巴放在萧北景的肩上,目光落在屋子里的一处角落上,神思飘远。
萧北景一向知道如何能让她心软,也从来不吝啬于那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