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贵嫔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什么，她身后一个不声不响的宫女伸手拉了她一下。梅贵嫔开口道：“既然是一家人，的确不用避嫌，那就叫他进来吧。”
楚惜颜向来比其他人敏锐，她目力和耳力都极好，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察觉到，梅贵嫔身后宫女的举动，楚惜颜看得一清二楚。
看来这个宫女在梅贵嫔的面前极有地位，足以影响梅贵嫔的决定。
思虑间，六皇子已经走了进来。他今天穿了一身紫色的衣衫，少年人的清俊在他身上一览无遗，只是眉目有些沉，看起来心情不佳。
他进来行礼道：“见过母妃，见过皇嫂。”
梅贵嫔点点头，让他坐过来。六皇子在楚惜颜面前落了座，却规规矩矩的，一眼也没往楚惜颜这边望。
楚惜颜却在看他：“六皇子果然是一表人才。”
梅贵嫔这才往六皇子身上望了一眼，道：“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楚惜颜笑了笑：“娘娘过谦。”
梅贵嫔的脸色缓和了一些，打趣道：“太子妃如此说话，不怕太子不高兴吗？”
“他又听不到。”楚惜颜道。
梅贵嫔身后的宫女闻言微微抬头，向楚惜颜这边望了一眼。这本来是一个极为无礼的动作，却让楚惜颜看清楚了她的脸。
出人意料的是，这个宫女有一张极美的脸，甚至要胜过梅贵嫔几分。楚惜颜握着茶杯的手缓缓放了下去，梅贵嫔怎么会允许一个长得比她还要美的宫女在身边伺候？美人都是不服输的，以梅贵嫔的性情，更不会让这样的美人留在身边才对。
宫女的目光与楚惜颜一触即发，随即便低下了头。只是她的低头不是意识到自己逾越慌乱地低头，反而是极为缓慢地低下了头。楚惜颜可以清楚地看见她轻轻颤抖的睫毛，和投下的阴影。
她的眼神有些奇怪，楚惜颜又想不出哪里奇怪，只能先记在心底，装作不曾对视过的模样，继续与梅贵嫔说话。
梅贵嫔道：“太子妃若是无事，可以时常来本宫这里坐一坐。”
楚惜颜笑道：“娘娘相邀，自然却之不恭了。”至于来不来就不一定了。
六皇子却开了口：“皇嫂身为太子妃，一定也很繁忙，想来是不能来母妃这里常坐的。”
梅贵嫔责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亲热地对楚惜颜道：“别听他胡说，总有空闲的时候，多来本宫这里坐坐。”
六皇子重新低下了头，没有再说话。
楚惜颜微笑着应了，眼角的余光却落在了六皇子身上，听他话中的意思，是不想她和梅贵嫔多来往的。
也许，他会急匆匆地过来，就是为了阻拦梅贵嫔做一些事情。
转念间，梅贵嫔已经说道：“……既然太子妃喜欢这茶，本宫这里的茶便都给太子妃拿去吧。素衣，去给太子妃送过去。”
梅贵嫔身后的宫女应了一声，转身取茶去了。
楚惜颜没有拒绝的机会，便只好道了声谢，心中却想到，原来那宫女叫素衣啊。
梅贵嫔不止将她放在身边伺候，还极为宠信于她。这个人吗，可以查一查。
不多时，素衣拿了包好的茶叶过来，交给了楚惜颜身后的司琴手上。她一直低着头，只是在楚惜颜身边退开的时候，又不留痕迹地抬起了头，露出美丽的侧脸。
又是那种眼神，楚惜颜心中觉得怪异，只当做没看到她的失礼，目光在她身上一扫而过。
素衣退了下去，回到了梅贵嫔的身边。
楚惜颜的手指在杯沿上轻轻叩了叩，突然打破了此刻的沉默：“娘娘身边的这个宫女，长得十分貌美。”
梅贵嫔的脸色一变，又很快恢复到正常。她会变脸色楚惜颜不觉得奇怪，这宫女绝对是有些问题的，若是梅贵嫔脸色如常，她才会觉得奇怪。
可不止是梅贵嫔的脸色变了，连六皇子的脸色也变了。他飞快地往素衣的方向看了一眼，面色阴沉，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楚惜颜忍不住想到，难道这宫女是六皇子的心仪之人，结果梅贵嫔觉得她身份配不上，才一直留在身边的？那怎么又会这么宠信于她，怕和六皇子生了嫌隙？
楚惜颜用余光观察着素衣，还是说她和六皇子两情相悦，甘愿留在梅贵嫔身边助他们？
楚惜颜想了好几个猜测，也没有定论。
梅贵嫔道：“素衣是长得不错的，留在我身边是可惜了。”素衣在她身后“扑通”一声地跪下，伏在地上道：“奴婢只愿一直服侍娘娘，怎么会是可惜？”
梅贵嫔和蔼地叫她起来，道：“本宫知道你的心意，你又何必慌张？起来吧。”
素衣这才起来，重新低头等候在梅贵嫔身边。而两人对话的时候，六皇子的目光死死地定在了地上，唇角绷紧。
楚惜颜看不清他的神情，却能看出他此刻身体的紧绷。楚惜颜猜测，他现在一定都要把拳头攥出响声来了。
梅贵嫔，素衣，六皇子，这三个人之间要是没什么牵扯就又鬼了。
又说了一会儿话，梅贵嫔和楚惜颜之间有来有往，六皇子却没再说过一句话。
最后楚惜颜起身告辞，梅贵嫔温和道：“本来应该是本宫送你出去的，可本宫最近身体不适……”
楚惜颜以为她下一句是让六皇子送她出去，谁料梅贵嫔说的却是：“就让素衣代本宫送你出去吧？”
让一位宫女送她出去，楚惜颜挑眉，这算是什么事儿？
六皇子猛然抬头，说了他今天的第三句话：“母妃，于礼不合。”
梅贵嫔不悦道：“本宫身体有碍，才让素衣送太子妃出门。你若是送太子妃出门，孤男寡女才是于礼不合。”
楚惜颜有些看不懂这母子俩的对话了，她身后还带着书墨和司琴，怎么就孤男寡女了？
梅贵嫔执意让素衣从楚惜颜出门，楚惜颜瞟了一眼六皇子阴沉的脸色，欣然同意了。
不管梅贵嫔想干什么，总要接招才能知道。
楚惜颜出了宫门，回身对素衣道：“你回去吧，替我多谢贵嫔娘娘。”
素衣低头行了一礼，再缓缓抬头，衣领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散开，露出脖颈处不明显的凸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