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婉瑜凝神听着，然后道：“这样拖下去不行。”
宫离夜何尝会不知道不行，他蹙眉想了一会儿，道：“实在不行，只能先斩后奏了。即使父皇不准，我也要去。”
夏婉瑜看着他，问道：“然后呢？”
宫离夜一怔：“然后什么？”
“你擅自出兵之后呢？你能保证他不在背后捅刀子？”夏婉瑜道。
宫离夜沉默片刻，不愿多想，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还是你不想知道？”夏婉瑜冷笑，“他会！就算他不会，端王会不会？宫离思巴不得你死在战场上！”
夏婉瑜从未如此激动过。
宫离夜哑然地看着她，心中一软，将她揽在怀里，低声道：“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不会有事的。”
夏婉瑜用手遮住了半边脸，似乎在平息自己的情绪。过了一会儿，她把手放下，露出平静的面容。
“你拿什么保证？”她道，“若是他们在后方克扣粮草，你一点儿办法都没有。等打完了西陵，再给你扣上一个抗旨不遵的罪名，你能如何？”
她用漆黑的眼瞳看着宫离夜，问道：“到时候，我能如何？”
宫离夜心中一痛，保证道：“我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
他语气中有着歉意：“刚刚大婚不久，我就要走，实在对不起你。”
夏婉瑜摇头，柔声道：“国事为重。而且你知道，我在乎的不是这些。夜，我在乎的是你的安危。”
宫离夜道：“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我出征在外，父皇没办法拿我如何。回来……”
他停了一下：“回来再说回来的。”
他最终也没说出夏婉瑜希望听到的话。
夏婉瑜靠在他怀里，垂眸掩盖住眼中的失望。吴越帝都这样逼他了，他还是如此愚孝。
他有兵权在手，又是民心所向，逼宫上位要多容易有多容易，但他偏偏不肯。
夏婉瑜觉得失望，但也早已有所预料，没有特别失落。她表面还是平静如初，问宫离夜：“你打算何时出征？”
宫离夜不知道她心中所想，以为她忧心自己，温言回道：“我早做了准备，只等命令了。再等明天一日，无论父皇答不答应，我都要下令行军。”
夏婉瑜仰头看他，精致的小脸上神色坚毅认真：“我和你一起去。”
宫离夜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迟疑道：“战场无眼……”
“我能保护自己。”夏婉瑜打断他的话，“你知道我不是站在别人身后的柔弱女子，我想帮你，夜。”
她期冀地望着她，比任何人说任何话语都能说服宫离夜。宫离夜沉吟了一会儿，最后道：“好。”夏婉瑜有能保护自己的能力。况且宫离夜也知道，以夏婉瑜的性情，即使他不让她去，她也会偷偷跟上的。还不是带着她同去，放在自己身边也能让他安心。
夏婉瑜达成了自己的意愿，眼底有了清浅的笑意，她轻轻吻上宫离夜的唇角：“我会陪着你的。”
宫离夜眼神一暗，低头吻了回去。
两人低语了很久，直到有人找宫离夜禀告事务，宫离夜才与夏婉瑜分开。
待他走后，夏婉瑜将映月叫过来：“让人给夏承志送信，告诉他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让皇上答应让宫离夜领军出征。”
既然宫离夜不肯动手，那就不要怪她无情了。
————
翌日。
楚惜颜换了一身劲装，带着自己的长剑，跟随北梁军离开了惠阳。
她与萧北景骑马同行，惹了不少惊奇的目光。很多人见过御驾亲征的皇帝，见过过带着舞姬出征的将军，还从未见过同太子一起出征的太子妃。
何况是劲装佩剑，随军骑马的太子妃，不免多看几眼，小声议论。
楚惜颜也不在意，她与萧北景道：“你亲自出征，惠阳会不会出乱子，老五和老七？”她指的是北梁的五皇子和七皇子。
萧北景道无所谓地道：“我倒希望他们弄些乱子出来。”
他勾起一抹恶意的笑：“也好给我有个好理由。”
好吧，他还等着有人动手呢。楚惜颜也看出来了，北梁上下没有能制约萧北景的人。北梁帝都管不了他，还有谁能管他呢？
后顾无忧是好事，若换成宫离夜，不知要费多大的力气说服吴越帝。
行军不似游山玩水，根本没时间去看那些山山水水，只按照固定的路线行进就很累了。
萧北景有些担心，频频往楚惜颜那边看。楚惜颜撞见他目光的次数多了，便扬眉问他：“怎么了？”
萧北景有些尴尬，但他向来会装，若无其事地道：“刚刚娶进门的夫人总要多看两眼才行。”
楚惜颜笑起来：“你怕我累？”
“……”萧北景恼怒地转过头。
燕轩在他身后，只觉得不忍直视——你心疼清悦姑娘，哦，现在是主母了，就去直接对她说啊，藏着掖着干什么？
燕轩无力地想，大概也只有主母能在主上一成不变的笑意中读出他真正的想法了。
楚惜颜忍着笑道：“你转过去干什么？”
萧北景又无奈地转回来看她：“想笑就笑。”他习惯用言语遮掩真实的想法，十几年都这样过来，一时很难改过来。
萧北景也想不太通，楚惜颜怎么每次都能猜到他心里想得是什么？
他问楚惜颜，楚惜颜却道：“和我能看出你心情不好是一个理由。”
萧北景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然后含笑道：“这算什么回答。”
楚惜颜盯了他一会儿，直到他不自在地动了动，才道：“你听懂了就算是答案。”
她语气平静，萧北景却瞬间就知道她心有不悦。
他了解她的性情，知道她惯用的语气，时刻关注着她，自然能察觉到她微妙的不同。
而楚惜颜同他一样。
萧北景难得在心底叹了口气，看着楚惜颜的侧颜，诚恳道：“我觉得我听懂了。”
楚惜颜斜了他一眼：“你不是说这算什么回答？”
萧北景严肃道：“一看你不高兴，我就不敢不懂了。”
楚惜颜：“……”被他气得想笑。
她白了一眼萧北景：“上次的事我还记着呢。那天你为什么生气，你得说清楚。”莫名其妙生她的气，总不能不告诉她缘由吧？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楚惜颜接着道，“暂且放过你，回头给我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