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妃瞳孔紧缩,心忍不住怦怦直跳,面上却还是很平静。
她到现在都很谨慎,万一齐才人是诈她的,她也不至于乱了分寸。
“你在说什么,本宫根本听不懂”
“从你入住柔福宫,本宫自认对你不薄,什么好东西没给你送过?”
“你现在与别人一起诬陷本宫,不觉得忘恩负义么?”
齐才人似是被气着了般,苍白的脸竟红润了一些。
“待我不薄?你也好意思说出口?”
她指了指喂补汤的嬷嬷,“我刚入住柔福宫,你就让她来伺候我,说她有经验”
“开始她确实对我挺好,事事周全,我也以为你是真心对我好”
“可去了避暑山庄之后,她就渐渐露了本性”
“她每日都劝我多吃,还故意做开胃的汤,就是为了让我肚子变大,不易生产”
“是我,是我入宫之前母亲多次叮嘱,将这些害人的手段揉碎了说与我听,我才没上当”
“她见我不吃,又故意换了安胎药的药方,那药方会让我困乏疲累”
“孕妇本该每日活动,以免难产”
“可自从喝了改变的安胎药,我日日都待在床上,走几步都会觉得困乏,她竟然还说这是孕妇自然反应”
“我不傻,偷偷将安胎药倒了,这才恢复正常”
“两计不成,她没再动手,我以为是放弃了,不想原来是分身乏术”
“宁妃娘娘,你可还记得何才人的孩子啊?”
这句话让旁边的何才人怔愣了下,反应过来噌的站起,椅子被撞出刺耳的声音。
“你什么意思?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不是被人害的么?”
她身子都在发抖,失去这个孩子让她跌落谷底,变的畏畏缩缩,连荣妃都不愿在管她。
现在却告诉她,真正的凶手根本不是孙庶人,她怎能不震惊。
宁妃脸色狰狞了一瞬,“你闭嘴”
君澈随手抓起新的茶杯砸了过去,“你给朕闭嘴”
宁妃转头露出一抹绝望,“皇上连辩解都不让臣妾辩解么?”
洛妤娇摇着小手帕,“宁妃姐姐这是哪里话,皇上怎么会不让姐姐辩解呢”
“可你听听,你那哪里是辩解,明显是恼羞成怒,不想让齐才人继续说下去”
“宁妃姐姐若真坦荡,就让齐才人说完啊,急什么?”
“不会真让我说中,心虚了,才不想让齐才人继续说吧?”
若眼神能杀人,她估计已经被宁妃千刀万剐了。
但她也不是吓大的,瞪啊,比谁眼睛大呗。
何才人现在可没心情听这些,上前几步想抓齐才人,却被扶着的宫女挡下。
“何小主请自重,我家小主身体还虚着呢,可经不起你这一抓”
何才人无法,便抓着宫女的胳膊不放,“你说啊,我的孩子怎么了?我的孩子不是被害死的么?”
齐才人笑她天真,“是啊,是被人害的,却不是曾经的孙才人害的”
“你还不知道吧,我们这位宁妃娘娘可是厉害的很”
“真以为孙才人归顺了荣妃么?不过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孙才人比你可是有心计的多”
“但再有心计,也比不上咱们的宁妃娘娘”
“担心瑶华宫藏蛇一事暴露,就设计将孙才人打入冷宫”
“一个大臣之女,要将其打入冷宫,必得是谋害皇嗣”
“珍妃娘娘她没那个本事算计,我呢,肚子里的孩子可是归她的,那最后不就剩你了么”
“谁能想到,宁妃留在皇宫为三皇子诵经,还能搅乱遥远的避暑山庄呢”
何才人有些不能接受,身子猛地一晃,跌坐在地,仇恨的抓向宁妃。
“是你!是你害了我的孩子!你……”
宁妃一把拍开她,“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不怪都说你蠢”
何才人见她如此平稳,竟一时不知谁说的才是真话,茫然的看向上首。
“皇上……”,声音凄苦婉转,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齐才人眼神渐渐变得讽刺,连真正的凶手都找不到,说蠢都是抬举了。
“你也别觉得自己有多惨,孙才人明明没害你,却被安上了这样的罪名,连伸冤都做不到,她才最惨”
“没性命也就算了,连死都要被宁妃算计一笔”
“之前宫里的疫病如此蹊跷,一个鹦鹉,当真有那个本事么?”
“怎么偏偏在你们回宫之后就引发疫病了呢”
“还偏偏被大公主听到,更巧的是,大公主怎就起了邪念?”
“而四皇子染病期间,瑶华宫竟也出了事,这么多的巧合在一起,你们就不怀疑么?”
“我们这位宁妃娘娘,可是从你们离宫之后就开始布置了”
皇后手骤然握紧,她还算有理智,没做出什么失仪的事。
她不是没有过猜测,可宁妃一直仇视荣妃,曾与她做过交易,表明不会与她作对,要专心对付荣妃。
她知道乔家皇上用着顺手,轻易不会让荣妃有事,不过她不介意打压荣妃几番,也就同意了。
在四皇子出事之后,宁妃找过她几次,不经意透露出一些隐晦的消息,让她一直以为诱导大公主的是荣妃。
她当然不会听信宁妃的一面之词,多方探查验证,却证实荣妃的确有嫌疑。
只是这些没办法当做证据,一切多为猜测,告到皇上那也没用。
除了这些,让她真正打消怀疑的,是宁妃与她说过瑶华宫藏蛇一事。
后宫虽并非只有四方势力,却以这四方势力为首。
宁妃就算再自负,也不该同时对三方出手才是。
可现实就像一巴掌,重重打在了她的脸上,让她的自信沦为笑柄。
她还帮宁妃解决了小六子死后的传言,让珍妃怀疑上了她。
如今想想,当真讽刺。
宁妃哪里是不敢,明明就是太敢了,利用这种心里,将所有人算计在内。
说的好听,仇视荣妃,恨不得荣妃死。
实际上,针对荣妃也不过是个幌子,出手从来没得逞过,荣妃不还是一直好好的。
不过这也是让她想不明白的地方。
荣妃害死了三皇子,宁妃就算针对,也该先针对荣妃才对,为什么盯上了她和珍妃。
难道……
齐才人没想给宁妃反驳的机会,也没想让皇后出面,她身子太虚了,要快点解决才行。
“宁妃的一切计谋都很顺利,珍妃娘娘没被蛇咬到,却也没牵扯出宁妃,那这计就不算是失败”
“知道珍妃娘娘不好对付,宁妃就又生了一计,想拉许宝林下水,以此来打压珍妃娘娘”
“许宝林得太后喜爱,有太后护着,想拉下来并不容易”
“宁妃便想故技重施,以谋害皇嗣的罪名将许宝林打入冷宫”
“而我,就是那个饵”
“只是这个计刚有苗头,许宝林就被禁了足,让一切付之东流”
“宁妃,我猜测的可对?”
宁妃眼含轻蔑,“你也说了,这都是你的猜测,你有证据么?”
洛妤娇蹙着眉头,她觉得不对,凑过去弯腰与宁妃对视,实为试探,语气却笃定。
“你想对许宝林出手,不是为了打压我”
“是因为许宝林发现了小六子的存在,你不想许宝林继续查下去,才故意露出想用齐才人害许宝林的意思”
“你知道太后护着许宝林,只要有人想害她,太后必然不会不管”
“可太后没有你的把柄,甚至不会知道是你想动手,又不可能派人一直跟着许宝林,那也就只剩下禁足保全许宝林了”
“你应该没想到,瑾婕妤会出手,不过结果是你想要的,你不会在乎过程”
“小六子是你对付齐才人的第三步,你最终的目的是去母留子”
“在许宝林查小六子的时候,你就知道这个计不能再用,也就没想让小六子活着”
“之所以晚了几日才动手,不过是让我心存疑虑”
“许宝林禁足,也能多多少少能让我乱一些方寸,更不敢轻举妄动”
“你成功了,那些时日我连让宫人探查柔福宫的行踪都不敢,就怕着了你的道”
“若不是齐才人突然向我求救,我还真不会管这些呢”
看着宁妃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诧,她知道,她说对了。
她起身轻扫了下衣衫,“我就说嘛,我与宁妃姐姐虽有不和,却也越不过真正的仇人,怎么会为了我费尽心机呢”
“你在我宫里放蛇,若我和小五真的被咬,你应该会将这些罪责推给荣妃吧”
“孙庶人跟了荣妃那么久,要不是齐才人说出来,还真看不出这是你从一开始就布下的局”
“我与小五没事,这步棋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你就先按了下去”
“等哪一日荣妃落难,这些就是一点点压垮她的稻草”
“宁妃姐姐,你的心计,当真让妹妹我佩服呢”
齐才人轻抿起唇,这是她没想到的。
她能察觉出宁妃心思狠毒,却也不能事事都了如指掌。
不过,这都不重要。
“皇上,证据嫔妾有”
“在宁妃寝殿的书架下面,临近窗户那边,摸到最里,可以摸到一处暗格”
君澈示意旁边的陆勤,“查,查不到就将书架劈了”
宁妃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她知道自己完了,嗓子有些发干,“你……怎么知道”
她察觉到齐才人发现了些什么,就将那些东西换了地方放置。
狡兔三窟,她自然不可能只准备一处藏匿点。
书架里是最隐蔽的地方,她只用过一次,将东西放里便再没碰过。
那处地方严丝合缝,就算搜查,没正确方法,也是打不开的。
可皇上让砸了,在精密的机关也会暴露,她再无翻身可能。
齐才人随意解释,“当然是在你藏东西的时候看到的”
“不可能”,宁妃敢确信,当初藏东西时周围没有任何人。
齐才人没忍住撇了下嘴,“你爱信不信”
“皇上,相信将东西找到后,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嫔妾身子虚弱,就不等着了,嫔妾告退”
君澈摆摆手,准了。
洛妤娇若有所思,宁妃那么精明一个人,藏东西的时候怎么可能那么不小心。
她看看离开的齐才人,又看看旁边的皇上,悟了。
她觉得,就算她不找皇上,皇上也会想办法保住齐才人,看来皇上这是早就开始布局了。
齐才人应该是被蒙在鼓里,也不知皇上是如何让齐才人知道这么隐秘之事的。
不管怎么样,有她插上这一脚,让一切进行的更顺利,皇上会奖励她吧。
想到这,她看皇上的眼神便也更炙热了几分。
君澈察觉到,侧头看了一眼,也不知怎么,就是读懂了小人儿的意思。
有些无奈的收回视线,看来私库又要破费了。
皇后忍了许久,最终什么都没问。
能问什么?不管问什么,都会暴露她的心思,沉默是最好保全自己的办法。
荣妃倒是没什么顾虑,问的直截了当,“孙庶人是你的人?从一开始就是?”
宁妃也不再装了,“是啊,你说你得多蠢,连底细都不查清楚就敢用”
荣妃没想象中那么生气,“用?我用她做什么了?不也就用她吵吵嘴”
“你自以为聪明,算计一切,拉所有人入局,不还是栽在了一个小小的才人身上”
“不过我倒有个更疑惑的地方”
“你恨我,想对付我,是觉得三皇子因我出事”
“对付珍妃,是因为她让你失去了最大的助力”
“那你对付皇后是为了什么?”
宁妃低低的笑了,“为什么?皇后娘娘,要不你来说说,为什么?”
皇后冷着脸,“宁妃,都这时候了,你还要害谁?”
“害?哈哈”,宁妃拭去眼角的泪,“你们都觉得我心计多,又岂知皇后娘娘才是布局的高手”
“我可怜的煊儿,是我识人不清,从一开始就将煊儿放在了豺狼身边”
“皇后娘娘,煊儿身边的嬷嬷你可还记得?”
“那嬷嬷是我从家里带过去的啊,我万万没想到,那竟是被你收买的人”
“若不是那嬷嬷,煊儿怎会想去千鲤池,又怎会被薛庶人推下水”
“这一切的一切,不都是你算计的么?”
“你说我为什么恨你?你说我该不该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