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年间老夫倒也见过一面，确是出尘脱俗之姿，正如我第一次看见秦先生时一样，至于来自何处，倒是无从得知。”金仙师点头说道。
秦麟挠了挠头，没有接话。
倒是一旁的小洼也来了兴致，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金仙师“真的有仙人吗？生得好不好看？是男子还是女子？仙师可曾见过仙法？”
一想到世上真有仙人存在，小洼顿时心潮澎湃。
“呵呵，等小洼见到时便会知晓，至于那仙法，当真是妙不可言，顷刻间便可愈骨接臂，万斤重物亦可变得轻盈易举，神奇无比。”说罢金仙师揉了揉小洼的脑袋，站起身来，看向蕴香阁说道：“想来时辰也差不多了。”
吱～嘭！！
巨大的烟花在空中绽放，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就在烟花绽放过后，蕴香阁上有一人站了出来，此人正是城主周长生。
“欢迎诸位来到蕴香池，春分一刻即到，想来诸位也在等，等那万千荷花绽放的瞬间，但在此之前，我们先有请，从规划到图纸再到建造都一路紧随，也是诸位心心念念的仙人，讲解一下蕴香池中十楼阁具体的用处，让我们有请红仙子出场！”
话音落下，一道倩影脚踩神叶，在万众瞩目下，飞上了蕴香阁上空。
那卓绰仙姿，引人入胜。
“是仙人！真的是仙人！”
“我真的见到仙人了！没想到此生竟真能见到仙人！”
“仙人呐，仙人！！”
“仙女姐姐好漂亮。”
地上的人们激动不已，甚至还有人跪伏在地，朝着仙子行跪拜之礼。
虽说武夫无数，但真正的仙人，他们是从未见过。
那只存在传说中的仙人，居然真的出现在眼前。
红仙子也朝着人群挥了挥手，脸上笑容满满。
“感谢诸位捧场，这蕴香池乃是在下五年前构思的仙居，虽然现在无法令阁楼悬空而起，但能建造到此等程度，很感谢各位师傅和周城主的支持，让我心中想法得以实现。”
红仙子声音很是好听，细腻柔软，听起来仿佛能将疲惫都给洗净一般。
一些孩童更是投去憧憬羡慕的眼神，或许此刻在他们心中，正被那天仙人儿，埋下了寻仙之种。
“先生，那仙子果真是仙风道骨呢，生的真美。”小洼憧憬的看着天空中的红仙子。
若是有朝一日她也能如此，就好了。
“是啊，真是漂亮。”秦麟回答道。
他也没想到能布置此等复杂阵法之人，年纪竟与自己相差无几。
而且从此女身上散发的灵力来看，隐隐有灵形之象，应该处于冶灵期大圆满巅峰的境界，距离幻灵期也只有一步之遥。
虽然不知道此女是何势力，但至少可以确定，她并非阎神宗之人。
毕竟阎神宗一日之间损失了数十名幻灵期强者，不可能还有人得闲入凡。
而且阎神十二峰的功法，他已经见过六个了，无论是她穿着服饰，或者身上散发的气息，显然并不属于那六峰之一。
只不过那张脸，怎么让人有种熟悉的感觉呢，莫非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此女不成？
金仙师见两人目不转睛，呵呵笑道：“原来秦先生也有被人吸引的时候。”
听到金仙师的话，秦麟也露出了笑容，重新回到座位上。
“仙师说笑了，红尘三千惹人眼，在下又怎能免俗？好景近在眼前，岂有不被吸引的道理。”
金仙师抚了抚胡须，道：“秦先生所言在理，倒是老夫多话了。”
秦麟没有说话，但心中却没好气的摇了摇头。
这小老头也真有意思，每次见面都会明里暗里的说自己是仙人，像是认定自己就是一样。
怎么就不能像小洼那样，信一下我说的话呢。
很快，红仙子介绍完十一楼阁后，便说出了众人心心念念的那句话。
“春分即到，接下来，在下诚邀诸位，与我一同欣赏万花齐放的瞬间。”
红仙子语毕过后，只见手中开始结印，蕴香池水开始泛起阵阵涟漪，十一道光束自十一楼阁冲天而起，在空中相互衔接，化作一个巨大的莲花虚影。
金仙师见到此景，便朝着秦麟抱了抱拳道：“仙法即现，老夫便不打扰二位赏花了。”
“哦？金仙师这是要去哪？”秦麟疑惑的问了句。
哪料到金仙师指了指左侧的亭台，朝着家人的方向走去。
“仙师爷爷再见，祝仙师爷爷新春快乐。”小洼朝着他挥挥手，目送他离开。
而秦麟则是走到石栏前，在神识感应下，他知道蕴香池下的荷花吸收了足够的灵力后开始迅速生长，花苞与荷叶渐渐的破水而出。
与此同时，那由青山石建造的水道开始有流水出现，最终汇聚在花心处倾泻而下，宛若荷花瀑布一般，好看异常。
水雾弥漫，将此地映照的宛若仙境。
“原来如此，支撑阁楼的石柱是空心的，利用阵法之力将池水抽起填满水道，既能增加观赏性，又能让死水化作活水，倒是一举两得。”秦麟暗中想道。
秦麟知道原理，但民众们却难以察觉，眼中狂热之意，更是在荷苞长出水面后逐渐增加，无一不在赞叹仙人神迹。
随后，只见红仙子手印再次一变，天空中浮现了一朵百丈大的荷花虚影。
“真是厉害啊，这阵法若能刻在阵盘中，恐怕足已困杀冶灵期强者了，她是要以此阵来守护云霞城百姓吗…”秦麟默念道。
以若干个小型灵阵聚合成一个大阵，每个阵法之间相互衔接，生生不息，以她的年纪能在阵法上有如此造诣，当真是天才也。
虚影出现的瞬间，蕴香池内的千万荷花散发出淡淡的青色光芒，随后相继盛开，淡淡的荷花清香弥漫在蕴香池内。
做完这一切，红仙子看向下方的人群，脸上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诸君，新春快乐。”
人们沉醉在花香中，听到仙子说话，几乎同一时间朝着空中行了一礼。
“仙子新春快乐！”
无论是老人或是孩童，恐怕永远都无法忘记眼前这一幕了。
老人们热泪盈眶，幼童们则在莲花台上嬉戏打闹，于他们而言，仙法只存在传说当中，谁能想到有生之年能看到一次？
“此间流水阁已被我施以阵法，诸君可于阁外排队取水，三日内服用一口可祛百病，除邪祟，但三日过后效果便会差上许多，此水权当今日赠与诸君与在下一同赏花之礼。”红仙子说道。
“此间仙缘，人人可得，你们还不谢过红仙子？”周城主大笑道。
人们听的一愣一愣的，绝景便算了，居然还有仙缘？！
一名患有腿疾的老人最靠近流水阁，于是率先接过一碗喝了下去。
霎时间，腿疾上的疼痛顿时减轻许多，甚至不用依靠拐杖亦可小跑。
“老夫的腿，居然真的好了！哈哈哈，老夫无病了！”老者叉腰大笑不止。
从没想过一碗水便能治愈数十年的腿疾，当真的神奇！
“仙缘！真的是仙缘！”
“我母亲有救了！”
一个抱着幼儿的男子更是大喜：“娘子快去盛一碗来，有此仙缘，优儿病情定能好转！”
随着女子盛来一碗喂幼儿服下，那脸上的红疹开始缓缓变淡，原本病怏怏的小脸，顿时变得精神了起来。
夫妇见状连忙跪在地上，一边流泪一边磕头：“谢谢红仙子！谢谢红仙子赐此仙缘。”
一时间，人们纷纷在流水阁外排队取水来喝，有病的治病，没病的喝下去也能延年益寿。
甚至有的人自己取来一个大盆想带回去，那舀水的官兵也是给他装满，并叮嘱三日后效果会变差，需要即早服下。
而看到众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笑容的这一幕，秦麟内心也有些感触。
从前认为自己成了修仙者，应当与凡人划清界线，直至今日看到红仙子才知道，原来修仙，根本就不必拘泥哪一界的规矩。
顺从本意，清心明我，念头通达即可，刻意泯灭人性，只能是本末倒置。
“原来变的，是我啊…”
秦麟看着遍布四处的荷花，就这么静静地站在原地，心中感慨万千。
有此方仙池加成，云霞城百姓也能沐浴在灵泽之下，从今往后少病少灾。
或许千百年后，也能出个悟道修仙之人，从而逐鹿仙途。
阵法也很是精妙，不仅保持了蕴香池水的温度，还没有驱散风雪，反而雪花落在荷花上，令此间多了许多凄清之感，使人诗意大发。
小洼见先生沉思，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他去取水，而是在他身边轻声说道：“先生定是喜欢荷花的吧。”
她能感觉得到，先生此刻脸上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
秦麟没有接过话，而是就这么呆呆地看着。
看着庭外花开，看着漫天小雪，看着熙熙攘攘笑意盈盈的人群，心中甚是满足。
漫天绒雪寒，自有清幽来，三千红尘入我心，谁人言我意情薄？
可时间久了，隐隐间，竟又生出了前所未有的空虚感。
“离别苦，愁断肠，不与君伤与君欢，择得吉日伴君还。”秦麟呢喃一句。
不知不觉间，眼眶竟渐渐红了。
他想起了与父亲在一起的日子。
想起了曾经一同进山寻药，一起在秦家生活，传授自己医术的日子。
每每想起这些，都让他眼眶湿润，对血幽的恨意更深。
血幽是绝对不能放过的，可杀了他，自己真的还能与父亲重逢吗？这么多年过去了，恐怕父亲的魂源早已被其炼化完全。
就算找到了万生炎，又真的能复活父亲吗？
秦麟双手握拳，不对，不应该这么想，就算不能复活父亲，父亲的肉身也绝不能被血幽玷污！
小洼看着秦麟渐渐泛红的眼眶，内心就像是被什么揪住了一样，忍不住开口道：“先生是想家了吗？”
从邻居口中得知过，她知道先生是逃难来的，与曾经的好友与家人都分开了。
此地花开，勾起了先生的回忆与伤感，偏偏自己又无法抚慰他。
秦麟没有接过话，过了许久，脸上露出了释怀的笑容：“小洼，谢谢你带我来看，蕴香池，真的很美。”
说完，再看了一眼流水阁上的长龙，便转身往回走。
天道残酷无情，偏偏这红尘，是如此温暖动人。
无数人去争执那大道，杀戮无数，却忽视了这凡俗红尘的美妙，此间得失，孰赚孰亏，无人得知。
小洼看着秦麟那有些落寞的背影，看了一眼天上的神仙，便不再去排队，而是追着秦麟跑去。
…
自蕴香池回来后已经三日了，这期间秦麟开始埋头苦修，小洼则是第二日早早去流水阁排队，直到夜晚才与秦麟喝上那蕴含灵气的流水。
而不再纠结仙凡之后，心境上的变化也让秦麟仿若新生一般。
自己再如何念念不忘也没用，驻足不前，回首往昔，只会徒增痛苦。
自己想的太多了，放不下的也太多了，可世事就是徒手握沙，握得越紧，失去的就越多。
此时正是痛苦之时，可他清楚，越是痛苦，就越要往前走。
无论仙凡，唯一要铭记的，便是坚持，有朝一日，以此心，证道心！
至于血幽，唯有此人，今生必杀之！
而想通了之后，自身伤势的恢复速度也是一天更比一天好。
甚至让他不禁感叹起，果然念头通达，比什么都好。
“先生，外面雪太大了，还是先回屋里避避吧，今日估计也没什么客人了。”小洼一边端来茶水一边说道。
虽然现在暂缓了些许，但今日风雪很大，隔壁的铺子也老早就关门了，先生怎的还站在大门前，也不怕染了风寒。
秦麟看着天边的雪云，拍了拍落在肩上的积雪：“看来今日是没什么客人了，小洼，把铃铛挂于梁上，今日就先关门吧。”
“好。”
小洼甜甜的答了一句，跑去关上了门，然后再拿铃铛绑在门梁上，这样一旦有人拍门的幅度大些，他们就能第一时间知道。
门窗关完后，秦麟点起了蜡烛。
药材的整理今日中午就已经做完了，由于关门过早，两人并没有第一时间回房间里，而是习惯性的坐在桌前看起了书。
外面虽然风雪交加，但此地却并无多少寒意。
此地的地板下镶了一些阳石，虽然阳石是用来提炼灵阳丹的材料，不过它能自己散发热量，便被秦麟埋于地下用于供暖驱寒。
秦麟通过眼角的余光，注视着一旁抄写医书的小洼。
小洼虽然天分不够，但四年时间，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倒也将自己所教的药理知识给学了六七成。
虽然尚未能完全掌握，不过医治一些伤风感冒，正骨接骨之类已然不在话下。
现在她缺少的，是经验与阅历。
如今自己经脉最多还有一年时间便能完全恢复，为了补回生机，延长寿命，总有一天是要重归仙途的，不可能一辈子陪在她身边。
她已经和自己生活四年有余了，在心里，也早已把她当作妹妹看待了。
所以秦麟现在唯一的烦恼，便是小洼的去处。
要教她炼丹吗？可是阵鼎已经损坏，自己没有供普通人炼丹的药鼎了。
可若是领她上仙途，她资质平平，可能一辈子也无法突破纳灵期，到时更会徒增伤感。
更别说跟着自己一介散修，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了。
若是被阎神宗的人知道自己没死，必会卷土重来，没了灵曦在身边帮手，届时逃难，百分百顾不上她的。
想着想着，秦麟便问了一句：“小洼，你喜欢当大夫吗？”
小洼没有抬头，继续抄写着医书：“喜欢啊，当大夫能救人治病，母亲就是劳疾缠身欠了调养，这才不治而亡。”
“若是没有先生，小洼可能被人抓去青楼，或者冻死在角落里了，所以我要好好继承先生的本事，不让别人也跟小洼一样。”
秦麟看着她的侧脸，在烛火的照耀下，让她多了几分柔和纯净的感觉。
“你以后，一定能成为一名大医者的。”秦麟小声呢喃一声。
“嗯？先生说了什么吗？”小洼问道。
秦麟呵呵笑道：“不，没什么，先看着铺子，我进房拿点东西，待会儿过来。”
“好。”
虽天资平平，但胜在心地善良，胜在勤勉，或许是时候该找个药鼎，教她炼制圣药了。
若能融会贯通成为凡间医圣是最好，若是不能，那也是她的造化。
此地灵力稀薄，最迟明年就要离开此地重修仙途了，留她一人在此，能有一技傍身自己能放心。
“铃铃铃…”
就在秦麟离开两刻钟左右，门梁上的铃铛开始响了起来，敲门声也随之而至。
“来了来了，请等一下。”
小洼放下笔，快步跑过去开门。
大门打开，小洼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老人站在门口，正对着自己慈祥的笑着。
而老者身后则站着一个黑衣女子，女子头戴斗笠，看不清其容貌。
“咦，是金仙师，您回来了啊，快快请进，门外风雪大，可别染了风寒。”小洼将人往门内领。
金仙师笑道：“呵呵，老夫尚有要事便不进去了，只是老夫有一好友说身体不太舒服，便带她来找一下秦先生，开点方子。”
这时候，那女子开口道：“早有耳闻青溪堂医术无双，药到病除，小女子慕名而来，要叨扰姑娘了。”
女子声音软软的，听的小洼舒服至极，急忙摆手道：“不叨扰，不叨扰，今日风雪大了些便早几个时辰打烊，平日里还会更晚一点，姑娘快快里面请。”
将人领进去后，金仙师便拉过小洼的手，小声道：“小洼姑娘，你可要把握住机会了，或许青溪堂扬名就在今日了。”
说完，金仙师便摆手告别。
小洼听的云里雾里。
不过既然是金仙师的熟人，她自然是不敢怠慢，将茶水沏好，便开始询问起了女子。
“不知姑娘是哪里不舒服？”小洼问道。
女子摇了摇头，拿下了斗笠，露出了藏在里面的姣好容颜，看着小洼反问道：“在下其实并无不妥，只是在下想知道此家掌柜，可是秦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