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抵达了南部密林之后,漫长的旅程消磨了队伍的意志,高温和无法构成威胁的魔兽更让人们放下了戒心,以至于令他们在不知不觉中忘了,这个森林是属于何人的领域。
——这里,是神明的居住地。
踏入茂密的雨林,就相当于跨越了鸟居的注连绳,那过分的高热,那固有结界级别的魔力量,还有时不时出现的神代魔兽,都在提醒着贸然闯入的来访者。
此地乃神明注视之地。
诸行注意,诸行注意。
否则,神之愤怒将降临此地,第一太阳将化作坠落的日轮,将一切亵渎和不敬冷酷的烧尽。
“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欢笑声只是假象,倘若仔细去感受,便能愕然发现那升腾而起的充沛神性,以及野性十足的危险预感。
“藤丸,留意周围!”手环上传来医生的警告,“有什么危险的家伙要来了!”
朔月身上一轻,藤丸和安娜不约而同的跳了下去,握住了各自的圆桌之盾和战镰,瞬间进入了战备姿态:“是谁?!”
“我是啊…唔~,是啥来着?神秘的美女?”
“很好,我懂了。”梅林抬起食指,用一副无比笃定的模样喊道,“这是个笨蛋!”
“我不是河马(注:谐音梗)!”
像是被激怒般,橙黄色的身影砸落地面,泥土和尘埃惊恐的从她身边逃离,模糊了她那一身斑纹的玩偶服,却藏不住她带着怒气的抱怨:
“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大家总用河马来比喻我!”
热风卷起,将遮掩的尘幕吹去,当乍看好似猎豹,却双足站立,裸露出人形四肢,身后又有豹尾摇摆的‘生物’映入眼帘时,哪怕博学如贤者梅林,也不由瞪大眼睛:
“这奇怪的生物是啥?”冷汗从他的脸上划过,“UmA(未确认生物体)?难道是UmA吗?!”
“No!我谁也不是!一定要说的话,就是丛林的化身,伟大战士们的体现!”迷之生物凌空跃起,后空翻狂旋十圈后,挥舞着手爪,作咆哮状,“豹——人!从者豹人再次登场!不怕被我的獠牙撕碎的话,那就来吧!”
自称为豹人的神秘从者哈哈大笑,看上去像是某高中部英语女教师的脸上,经常清洁的一口大白牙闪闪发光。
“豹……人?”藤丸带着疑惑的重复这个名字,不仅仅是从未听过的真名,这个从者的言行举止也带着浓浓的脱线感觉,就好像是在严肃血腥的大战中突然插入的搞笑角色般,让人完全跟不上她的节奏。
而对于安娜而言,既然跟不上,那就干脆不管三七二十一。
“怎么看都是可疑人物,立刻排除!”
小小的身影化作暗光,挥舞着屠戮不死的战镰,向着自称是豹人的可疑生物斩去,当镰刃的寒光闪过,眼前却已经不见了豹人的踪影。
抬起头时,便发现她已经站在了望天树的顶上。
“很好,我大概懂了,有缘再会吧,御主少年,颓废的帅气魔术师,不好惹的猫耳萝莉,还有自始至终都只是看着的可恶弟子二号!”
“另外敲黑板!我不是老虎而是豹人!这是重点要考的,都给我记住啊!”
元气满满的声音逐渐远去,余下的刚要飘到藤丸耳朵里,就被他虚着眼,一脸嫌弃的拍开:“搞什么啊……”
“多么惊人的速度,瞬间就跳到树海上面撤退了。”梅林乐呵呵道,“而且还有超棒的野性直觉,一眼就看出了我为了避免过于耀眼而做出的伪装!”
话音刚落,梅林就遭到了另外三人看人间之屑的眼神洗礼,直到他嘀咕着‘我又没说错什么’,一边蹲到墙角郁闷的画圈圈,藤丸等人才重新开始了讨论。
“……很难追上她,无论从能力上,还是精神上。”
“同感。”医生代替梅林发言,“虽然出场很搞笑,但那个自称豹人的女人,可是货真价实的神灵系从者,要是再遭袭击的话,虽然有朔月在能够解决,但恐怕会消耗相当大的精力。”
“更何况。”达芬奇的声音挤了进来,带着戏谑,“某些人会不会出手都另说呢,你说是吧——二号弟子?”
二号弟子。
这正是豹人在临走时对朔月的称呼,对于青年的无动于衷,她似乎还相当不满的样子。
总不可能是因为朔月没有下场把她痛殴一顿吧?
“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关系广泛呢,朔月。”藤丸吐槽道,“没想到连乌鲁克的南部密林里,也有你认识的人。”
“诶?啊,好像是这样来着。”面对众人的调侃,朔月显而易见的恍神一瞬,恢复过来时,脸上就挂起了恰好的苦笑。
“那只土豹子……藤丸,你这次没把卫宫带来可真是亏了,我是真的很好奇,他在这个特异点遇到这么多熟人后,会是什么表情。”
“卫宫先生?”藤丸一愣,“可他不是现代的英灵吗?怎么会和神代以前的从者有联系……而且还是神灵系从者?”
“哈,回去后记得在他面前念一句‘老虎道场’,那家伙绝对会露出和埃尔梅罗二世同款的胃疼表情。”朔月耸了耸肩,“不过闲话就到此为止吧,在进一步被煮熟之前,我想在乌尔市喝上冰凉的清水。”
于是,在经历了小小插曲后,来自乌鲁克的侦查队再度踏上旅程,当闯过越发茂密的雨林之后,终于有建筑的轮廓,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这里就是乌尔吗?”没有守卫与城门,这座城市毫不设防的敞开怀抱,欢迎着藤丸等人的抵达,漫步在被树木侵蚀的街道上,周围的市民向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望着这一幅和平的景象,少年御主的眼里带着浓浓的好奇。
“难道说这座城市很安全?”
“对,虽然看上去没什么精神,但乌尔的市民都还健在。”梅林摩挲着下巴,与朔月对视一眼,若有所思。
而藤丸已经迫不及待的走上去,向着蹲在井边舀水的女子搭话:“你好,我们来自乌鲁克,奉王的命令前来调查乌尔的情况。”
“哎呀,是从乌鲁克来的啊。”女子有些意外的站起身来,“”穿越密林来到这里,很辛苦的吧。”
“但幸好大家都没事。”藤丸笑道,“我们这就回去报告王,让他组织一支救援队。”
“不,不用了!”
“诶?”藤丸表情一呆,不仅仅是眼前的女人,他看见周围的市民都抬起头来,眼底里的浮现的感情竟然不是感激,而是——
恐惧。
“为什么啊?”
“我们不需要救援队。”女子深施一礼,站起身来时,脸上露出了似哭似笑的表情,“乌尔是一座非常安全的城市,只要遵守丛林女神的法则,我们就不会被魔兽杀死。”
“这么说来,在踏入乌尔的地界后,确实没有察觉到任何魔兽的气息。”安娜望向四周,有些动摇,“明明在踏入雨林的时候,还会遇上魔兽穆修胡休……”
“也就是说,没有死伤者吗?”梅林上前一步,轻声问道。
“你的意思是,这里比美索不达米亚更为安全,所以没有联系乌鲁克,认为躲在乌尔就没问题了吗?”
“怎么可能!”女人忽然激动起来,“我们也想过要派增员去乌鲁克!但是……这……”
“这与那个所谓的丛林女神的法则相违背,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手持法杖的贤者点头,露出了了然的神色,“我明白情况了,你们在获得安全的同时,也无法离开乌尔。无论是来救你们的人,还是外出支援的人,全都会平等地被森林杀死。”
——这便是乌鲁克的侦查队接二连三失踪的原因。
“维持现状,什么也不做。”眼中碧光隐去,朔月抱起双手,虽然在微笑,可却又让人感觉毫无笑意,“这就是乌尔的自卫手段。”
有那么一瞬间,女人张口似乎想要争辩,但最终还是沮丧的低下头去:“……对,感谢您能理解。”
“喂,梅林,还有朔月。”藤丸看着隐隐透出敌意的两人,有些疑惑,“发生什么事了?”
忽然间,他感觉到手臂被人拉扯,藤丸低下头去,却发现安娜死死盯着逐渐围拢过来的市民,眼底迸射出与朔月梅林如出一辙的寒光。
“注意观察周围,藤丸——你难道,就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而就在这时,青年冷静而怜悯的声音,也徐徐响起:
“对,我当然能理解,只要不抵抗,就能活下去。”
“因为这是自暴自弃之人的惯用伎俩,然后呢,被选去牺牲的人有多少?”朔月眯起眼睛,带着嘲讽的语气说道,“差不多一天一个吗?”
“!!!”藤丸瞳孔骤缩,当乌尔市民们因为乌鲁克的使者抵达而聚拢,他终于在观察之中,发现了这座城市最大的异常。
“这里的成年男性……数量太少了。”
“终于意识到了吗。”朔月看了震惊失声的藤丸一眼,又扭头,继续质问起眼前的女子,以及乌尔市的所有市民:
“对于自称没有发生战斗的乌尔来说,男女数量上的失衡实在太不自然了,既然如此,那他们的消失自然是出于其他原因,我说的没错吧?”
“也就是说……”少年御主脸上失去了笑意,他开始颤抖,一股说不出清楚的愤怒与悲伤从心底腾起,令他不由自主的攥紧双拳,身上的第三法礼装发出了刺耳的凄鸣。
“乌尔市……正在用献上活祭品的方式换取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