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拉德三世没有压低自己的声音,那一句‘你究竟是谁’清晰的传入人们耳中。
这本该是能引出数万字悬疑剧情的引子,换做正常人一定会对此感到好奇,并尝试去调查真相的吧?
然而在座的都是魔术师,他们的存在方式要更加直接而纯粹。
朔月是谁这件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只要知道现在站在这里的青年很强,足够强,是一项可以利用的超A级道具——这就足够了。
御主们这般漠然的想着,孰不知正是因为看穿了这一点,朔月才始终拒绝他们的招揽。
这便是圣杯战争的矛盾,越是正统的魔术师,就越难以与召唤出的英雄共鸣,而心底仍留有柔软的御主们,又往往会被道德和情理编制成的茧自缚。
值得庆幸的是,历代圣杯战争里,总有人性的光辉在闪耀,只要守住这盏灯火,便能照亮旅人的道路。
思考仅仅过去了一瞬,朔月侧眸,看见了尼禄和凛担忧的眼神,他微微一笑,转过脸去。
只是接下来,可不太好糊弄她们了啊……
“你不是预选赛的那个人,他现在在哪里?你又是谁?”
弗拉德三世仍在大吼大叫,可在不经意间,他已经退到了御主身边,蓝路君呆呆的看着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抓住他的盔甲。
没有言语,彼此的默契让蓝路君明白了,自己的从者打算逃跑。
尽管弗拉德三世察觉到朔月的气息不对,但凭他单手拦下战枪还游刃有余的姿态,显然其实力仍凌驾于一流从者之上。
他弗拉德三世只被以讹传讹成了吸血鬼,又不是真的有脑血栓了,预选赛就被揍过一遍,现在还上去干嘛,讨打吗?
不会有人料到,方才还神勇无比的从者正想着跑路,正当弗拉德三世沉下气来,准备崩撤卖溜的时候,却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
视线是有重量的。
在意识到这点时,弗拉德三世不寒而栗,他看见朔月抬起战枪,朝他露出了一个不妙的笑容。
“现在就走,也太客气了些吧?”
呛啷一声,战枪被灌入恐怖的力道,震颤着,嗡鸣着,在朔月将其脱手的一瞬间,化为了流星一闪而逝。
“没有御主同意,我可不会乱收礼物——现在,还给你!”
随着弓兵的狞笑声,特大号的‘箭矢’如怒龙飞驰而来,弗拉德三世瞳孔骤缩,交叉双臂,狰狞铁甲流转过神圣光辉,信仰的加护落下,与暴虐的战枪刹那碰撞。
轰!
无形气浪炸开,惊呼声在看台响起,有飓风席卷场馆,将靠前的御主吹得东倒西歪,还吹起武人斑驳的白发,面对朔月的全力一掷,他竟是以身作盾,半步也不肯退,而他脚下地面骤然凹陷的辐射状裂痕,以及那看上去如瓷器般易碎的手甲,证明了这一击是何等的猛烈。
但是,挡下了!
在短暂的晕眩过后,弗拉德三世下意识昂首,寻找着被朔月丢回来的爱枪。
他看见了被反作用力弹飞,短暂悬停在空中的战枪。
他也看见了如火焰般燃烧的披风,以及紧贴在战枪身旁,身材挺拔的身影!
不好!
弗拉德三世的武者本能发出了哀嚎,他不顾仪态,转身抱住了御主,竟是背对着杀气十足的朔月,拔腿狂奔。
竟然直接逃跑了!
看台上的御主们一片哗然,而在皎洁的月光下,朔月同样注意到了弗拉德三世的动作,嘴角勾起戏谑的弧度。
“背上的伤痕可是剑士的耻辱啊,大公!”
他开始坠落,以头部朝地的姿势,右脚如流星赶月般,划过流畅的弧度。
一脚倒挂金钩!
脚尖精准点中了枪杆的尾端,于是全身的力量便狂暴的倾泻在了战枪之上,在尖啸声中,战枪以更快的速度追杀向自己的主人,在戳破了信仰的加护之后,戳穿了弗拉德三世的右腑!
这便是朔月为弗拉德三世准备的,第二箭!
“噗哈!”鲜血不由自主的喷出,可弗拉德三世不敢停下,甚至没机会拔出战枪,他只来得及扭头,朝朔月递出一个仇恨的眼神后,便消失在场馆之外。
只留下俊朗的青年落在场馆正中央,那赤红的礼装,像是火焰般猎猎燃烧。
万籁俱寂。
虽然对朔月的强大有过预计,但他的表现仍是惊呆了这些御主。
两‘箭’。
仅仅是就地取材的两次攻击,就将弗拉德三世打残,狼狈而逃。
如此摧枯拉朽的碾压,让人几乎忘了弗拉德三世也是英雄,也是不久之前,宰杀其他从者如杀鸡般的狠辣武人!
如果弗拉德三世是丧家之犬的话,那我们又是什么?
“朔月?”
一抹红影跃下场馆,不露痕迹的将塔喵挤出视野外,然后跑到朔月身边,却听见青年遗憾的低语。
“还不够……”
“诶?”
尼禄眨巴眼睛,疑惑的看着他,而朔月没有回答,只是仰头,凝望着亘古静谧的月亮。
与弗拉德三世的交战只是插曲,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如今三回战的对手已经收服,在白野恢复记忆之前也会有凛照顾,实力也恢复大半,本以为可以去做那件事情——
但从今天的战斗来看,还是差了临门一脚。
朔月捏紧拳头,感受着全身流淌的力量感,随后遗憾松开。
二回战过后,魔术,魔眼,武技……这些都已经尽数恢复。
可是身体素质没有跟上来。
如若龙种体质还在的话,方才的第一击,就能径直将弗拉德三世凿穿。
如果现在就去做那件事的话,或许,还差了些。
朔月是这么想的,可孰不知他的话语落在尼禄耳中,是有多么的凡尔赛。
“汝这家伙……”少女鼓起两腮,气咻咻的去掐朔月的脸,“同样是从者,差别怎么能这么大?一点发挥机会也不给余啊,余不高兴,很不高兴,因为风头全被汝抢走了!”
“别闹了皇帝小姐,唔唔……”面对尼禄的张牙舞爪,朔月也是无奈,只能任凭她施为。
于是刚从弗拉德三世不战而逃中缓过来的御主们,又一次陷入了新的震惊中,他们看着朔月老老实实杵在原地,任凭尼禄施为,只觉得这个世界实在太疯狂。
你的嚣张哪儿去了?你身为强者的尊严呢?你要是被绑架了就眨眨眼啊!
可不知怎么,看着看着,御主们就莫名有些酸溜溜的感觉,总感觉有狗粮不要钱似的乱撒,给他们吃撑了都还不肯停下。
单身狗怎么了,单身狗就一定要承受这样的痛苦吗?
呜呜呜呜……已经很饱了,不要再喂了!
好在尼禄意识到不对,在御主们的眼神变化之前,便拉着朔月,急急忙忙逃离了这处地方,七拐八拐,几乎把朔月绕晕了,才停下脚步。
“对了朔月,余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和汝坦白。”忽然间,尼禄开口说道。
说这句话时,她轻咬下唇,显然是在纠结过后才做出了决定。
“关于余被召唤出来,与白野失散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以及为什么,余不愿意现在就和白野正式签订契约。”
还能有什么原因呢?是因为小红龙的因缘,将你牵引过去了吧。
而德拉科的存在,也让你没办法放下牵挂,专心辅助白野。
朔月沉默,他早已调查出了事情的真相,但他仍旧没有开口,而是默默的跟着尼禄行走,听着她口中关于德拉科的故事。
听着她,对那只小红龙的态度。
“不知道为什么,余总觉得自己不能放弃她不管,真是奇怪呢,明明余不是个喜欢胡搅蛮缠的人……”
你,尼禄,不胡搅蛮缠?
“总而言之,那孩子被余锲而不舍的精神所打动,痛哭流涕的请求余的帮助,所以余勉为其难的答应了她的请求,成为了她的从者!”
这句话反过来说才对吧……
“虽然那孩子不爱说话,一天到晚缩在墙角,还不出门,但余相信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余只是还没有走到她内心里而已,余相信她心里有余!”
什么卑微舔狗发言啊,我的尼禄小姐。
朔月板着脸,内心疯狂吐槽尼禄的说辞,可是在开玩笑之余,内心也不免黯然。
他虽然也孤身一人,但他有着第三法,有着一身武艺和魔术,从一开始就凌驾于大部分从者之上,是无数御主想要争抢的火热对象。
可是德拉科呢,她什么也没有,就算空有兽(beast)之位格,那也并非王冠,而是毒药。
月灵晶体会不惜一切代价,扼杀兽之灾厄的可能。
换言之,除了待在自室里之外,这个世界给不了她一点安全感。
而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整整两周。
“所以……汝要来看看吗?”
“嗯?”
朔月回神,发现尼禄不知何时站在了房门前,伸手搭上了门把手。
回眸,一双桃花眼极尽魅惑与期待。
“虽然没有会后空翻的猫,但这可是余作为皇帝的邀请……要进来吗?”
不知何时,他已经站在了尼禄的自室门前!
朔月一惊,此时尼禄已经推开房门,如流水般拖曳的红色纱裙已经映入眼帘——
后撤,躲开。
像是遇到了什么洪水猛兽般,反应过来时背上已经全是冷汗,朔月不敢耽搁,转头就走。
“抱歉了尼禄,我还有事先走了!”
“诶?诶!朔月”
尼禄惊愕,连喊几次朔月都没有回头,径直消失在了走廊拐角,只留下她一脸茫然。
这是什么情况?
真遗憾,明明想要将他作为喜欢的人,介绍给德拉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