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儿?
发生了什么?
我为什么在这里?
失败造成的惨烈冲击,令慎二的意识都短暂陷入了空白,当回过神来时,便陷入了无法接受的狂怒:“为……为什么啊?为什么我的从者输掉了!”
“我应该是完美的,不应该输给任何人!”
“没……没错,都是你的错,Rider!本不应该是这样的……我是被这让人失望的从者拖了后腿!真是没用的家伙!”
到最后,眼泪竟不争气地从慎二脸上滚落,那模样不像是心理成熟的人,反而更像是个撒泼打滚的小孩:“无聊!这种游戏真无聊!呜呜呜呜呜呜……”
“真是看不下去了。”朔月叹息着,金色的冠位之弓落入手中,箭羽轻颤,对准了哭嚎的男孩。
“你要干什么,朔月!”白野一惊,赶忙拦住他,又急急忙忙看向慎二,“慎二……已经决出胜负了,回去吧,一同寻找回到地上的方法。”
“少在那里嘚瑟!”像是找到了宣泄口般,慎二眼里挂着泪珠,面色狰狞地朝白野扑来,“你不就是赢了这个垃圾游戏吗!给我等着,等回到现实,让我知道你这家伙是谁后——!”
血色灵子障壁落下,像是划开了天和地一般,将慎二与白野隔开。
连带着,高高飞起的断臂一起。
“……啊……?”
当手臂啪嗒一声落地,化为灵子消散,慎二才在撕裂灵魂的剧痛中认清事实,他看着周遭已经化为血色的世界,以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糜烂的身体,更进一步的凄厉惨叫声从他口中发出。
“呜哇,呜哇啊啊啊啊!我的手臂,我的身体!什,什么啊!这是,我的身体——正在消失?!”
尖叫着的慎二的手,脚,身体开始逐渐消失,与在一旁看着他的从者一起。
“在圣杯战争中输掉就会死,慎二,你作为御主应该早就清楚才对。”
“哈!?死,死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月灵晶体所说的,明明是永远退场才对!啊……”
终于,间桐慎二意识到了一个事实。
身为御主的他们,是通过把自己的精神、肉体和灵魂进行“灵子化”送进电脑世界的方式,抵达了这座神明遗留的许愿机内部。
也就是说,在月灵晶体永远退场,就意味着灵魂、精神、肉体的全数消灭。
换言之——就是死。
“就是你想的那样啊,御主。”哪怕自己同样濒死,半张脸庞都陷入数据的虚无之中,德雷克的脸上仍挂着无畏的笑容,“在圣杯战争里输掉就是这么回事,再说了,在抵达这里的那刻开始,你们(御主)全员就跟死了没什么两样。”
在这样残酷的规则下,怀揣着希望来到这里的御主们,就像是被禁锢在笼子里的蛊虫,唯有厮杀,厮杀,不断地厮杀——才能踩着尸骨与鲜血,成为最后一位生还者。
这,便是月之圣杯战争的真相。
“能活着回去的,真的只有一个人而已啊。”
在从者温柔又残忍的话语下,慎二双手抱头,陷入了崩溃。
“什……不要啊,别事到如今才说这种话啊……!给,给我做点什么啊,从者应该要帮助御主才对吧!?”
“是吗?可是我在一开始签订契约的时候说过了吧,慎二?”德雷克发自内心愉快地笑着,她的身形已经淡去大半,几乎看不清了,“‘给我做好觉悟哦?不管是输是赢!恶党到了最后都凄惨得让人发笑啊!’”
最后笑着看向我们,女海盗的身影一下子消失了,人类最初活着完成环游世界一周的英杰,改变世界历史的伟大航海者,直到最后都在高兴地笑着。
这个简洁的终结,清楚宣告着慎二的末路,以及他无法避免的命运。
“喂,喂!不要擅自消失啊!救救我啊,不带这样的吧!?白野,白野!是朋友吧?我们是朋友吧!快帮帮我啊!”
“早该让他解脱的,御主。”身边的朔月,表现出了一反常态的冷酷,“至少这样,能让他在无知无觉的情况下拥抱死亡。”
所以,朔月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情,却始终没有告诉我。
意识到这点后,我并没有放弃,我隔着屏障与慎二喊话,仰天向着月灵晶体发出抗议,央求,怒喝——然后怀揣着庆幸和快意,无比丑陋地注视着被我亲手所杀的友人,弥留之际的模样。
【——消失了】
【名为间桐慎二的人】
【其灵魂,其存在,完全的】
【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留下的,仅仅是胜者而已】
【——圣杯战争的一回战,就这样结束了】
猛地睁开双眼,少女触电般从床上弹起,环顾四周。
自然温馨的小屋,挂在墙上的壁画,哔剥燃烧的壁炉,发出清脆声音的八音盒和桌上精心烹调的午餐……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又好像有着不可挽回的已经失去。
意识到自己正处于自室后,岸波白野双手捂住脸庞,半晌,发出了疲惫的叹息。
“简直是,噩梦。”
自从一回战结束,回到自室后,她便浑浑噩噩的倒在床上陷入昏睡,直到现在才从循环的噩梦中苏醒。
“已经是……第二天了吗?”白野站起身来,漫长的睡眠与饥饿让她双眼一黑,一个趔趄就要倒下。
身旁有一双手搂住了她,将她轻柔的扶起。
“虽然我不会对温柔的人表示喜欢,但即使只度过了短暂的时光,那也是友人的死。叹息、感慨,悲伤亦可理解。”白发青年垂首,替少女拭去脸上的泪痕,那双天然的眸子眨巴眨巴,也不反抗,只是有些害怕似的阖上眼眸,娇躯与朔月贴的更近了。
“你的泪水虽称不上美丽,却能撼动人心……是呢,虽然无法好好表达,但我的御主是个有血有肉的人,这一点,让我由衷的感到高兴。”
话虽如此,白野却无法从青年的脸上捕捉到任何情绪,有的仅仅是一片难言的平静。
“朔月……慎二也是你的朋友吧?难道你对他的死就无动于衷吗?”
沉默片刻,青年移开目光:“不过是已经习惯了而已,不,说是麻木更合适一点。”
“如果因为有人掉队就一蹶不振的话,我们连自己的路都无法走完啊。”
白野明白,这是朔月的真心话,而紧接着,她又听见青年低声嘟囔:
“更何况,我也没有闲心思搭理慎二那家伙,手头上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咳,没什么。”
“唔?”白野要素察觉,她鼓了鼓脸颊,也不说话,就是抬起头看着朔月。
盯——
在御主亲和力max的眼神攻势下,朔月很快败下阵来,无奈苦笑:“非要逼得这么紧吗?好吧,那我就直说了哦。”
青年松开双臂,退后几步,认真地看向岸波白野:“你应该明白,我变成从者这件事情是不自然的现象,这里面的原因很复杂,但我一定要解决这个问题才行。”
察觉到了朔月语气中的决意,白野瞪大了眼瞳,窗外有风吹过来,吹起青年的红衣和白发,令他有着难以描述的疏离感。
“所以……虽然很抱歉,但我将守护你到二回战为止。”
————
【你应该具备了御主的能力,白野,如果没找到合适的从者,我也会在每回决战前现身帮助你的——就算我不在,也请为了活下去而战斗吧,白野。】
“……呜哇,朔月那家伙,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渣男。”
食堂里,远坂凛搅拌着咖啡,听着白野讲完了上午发生的事情,有些难以置信:“虽然说要走,但也没有彻底抛弃你,明明暗地里背负着什么事情,竟然还承诺再守护你一回……这算什么?薛定谔的从者?”
“唔姆姆姆姆……”茶发少女将脸颊贴在冰凉的茶桌上,漂亮的面容无精打采的,像是只焉了的小狗。
“不过说起来还真是难以置信,没想到亚洲首屈一指的游戏冠军竟然输在了你身上,嘛,赌上性命交锋,那个笨蛋还没有体验过吧,抱着玩玩的心态参加圣杯战争的魔术师,就是会迎来这样的末路。如何,是很不像样的死相吧?”
虽然不愿意腹诽死者,但回想起慎二痛哭流涕的样子,白野就不由自主的点头。
说起来,或许是朔月要离开的消息过于惊人,以至于她对慎二的死亡都变得不在意起来。
“这可是战场哦,去关心败者又能如何,战场中失败者只有死亡,仅此而已。”小勺敲了敲杯檐,远坂凛语气认真,“这是谁都明白的道理,不明就里的你和慎二才是来错地方的异类。”
忽然的,性格和身材同样姣好的少女发起脾气来:“没有觉悟地去战斗真的很碍眼啊,要是既没有受死的觉悟也没有杀人的气概,就给我躲在世界的某个角落一个人哆嗦去吧。”
“……”
淑女们的下午茶时间已经结束,朔月在说完那些话后就又消失了,白野孤身一人的走在走廊上,还在回忆着凛最后告诫她的话语。
【圣杯战争的唯一胜者能够实现任何愿望,所以来到这里的大家,都有着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实现愿望的目的。】
【当然,也有着为其夺取生命的觉悟,以及在失败时丧失生命的觉悟。】
【要逃避现实也行,但就算在被子里裹成一团,第二战也必定会到来。】
【没有觉悟也能赢的御主,已经不存在了。】
【哦,对了,还有,那个……有空帮我问问朔月同学,二回战后有没有兴趣成为我的从者,我的条件依然有效哦!】
白野:???
本性暴露了啊,凛!
迈开脚步,白野来到了公告板面前,等待着二回战的信息公示,可脑海里仍是在思考着。
全部都如凛所说的那样,在这里的每个人都怀揣着强大的意志,在这些对手面前,我不可能轻飘飘的赢下来。
自己仍,不存在胜利的理由。
这样的自己,有权利去践踏他们的愿望吗?
“……唔,下一个对手是你吗。”站在她旁边的老人出声打断了白野的思考,白野扭头看去,他的发丝是没有杂质的白色,从面容到体格都给人留下苍老的印象,但是不知为何,从这位老人身上却感受不到衰老的感觉。
要形容的话,就是布满深刻年轮的大树。
与年龄相匹配的风格,无法撼动的坚韧内心,将衰老从这位老人身上赶走——
赶忙扭头看去,白野清楚的看见了公告板上所呈现的名字。
【御主:丹·布拉克莫尔】
【决战场:二之月想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