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记忆叠加
场中的翔龙，有三道。
之前的翔龙也有三道，但都是相对纤细的，直径不过两米左右。可当三道翔龙全部在萤海中加速过后，翔龙的直径暴涨数十倍，带起的暴风，笼罩了整个演武场。
这样覆盖全场的风压攻击，亦枫制造出的全部刀影和分身，瞬间就被全部卷散。
亦枫开始攻击后，林宇非没能第一时间分辨出亦枫的本体，所以风压的冲击是针对场内所有的分身，当然其中也有亦枫的本体。
亦枫说不用留手，只是原因之一。林宇非敢于这样出手，其实主要是基于自己想到的另一个可能。
亦枫的这个能力，应用得当的话，应该可以保证他任何时候都不会死，甚至不会受伤。如果自己猜测正确的话，亦枫即使没能防御住自己的攻击，最终的结果，也顶多是这场比赛失败！
视线中所有的“亦枫”全部被吹散了，却没有半点鲜血溅出。但是林宇非并没有放松。
没有血，说明视线里所存在的，全部都是亦枫的分身；但是自己没有被传出场外，那么比试就没有结束。这便说明了，亦枫的本体，依旧在这演武场之内。
在哪里呢？
林宇非四下扫视着，寻找着亦枫的所在。只靠眼睛寻找实在有些没效率，但是不懂行炁的他，目前还做不到用炁进行大范围的感知。
“嘭！”
碰撞的声音传来，林宇非心中一喜，转眼间又觉得不对。
从碰撞是某一道翔龙上传来的，可这个碰撞的感觉，完全不是撞到小体积事物的表现，倒像是撞上了另一道翔龙。
可是三道翔龙都在自己的控制范围之内，这样的碰撞绝不可能发生。
难道……
林宇非心里涌起了不好的感觉，他刚刚预设过的一种危险的可能性，似乎已经变成现实。
“收缩。”
林宇非下意识地低唤一声。
三道翔龙同时开始收缩，转眼便压缩到了只有四五米的直径。虽然体量比最初的翔龙大不了多少，但此时的翔龙不是减少风量，只是强行进行压缩的结果，内部的风速和风压只有更可怕。
心念微动之间，三道翔龙同时退到林宇非身周。林宇非转向刚刚发生碰撞的方向，立刻便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也是翔龙。而且不是最初那纤细的翔龙，而是经过萤海强化过后的，体量巨大的翔龙！
三道粗大的翔龙并排着，几乎将林宇非的视野完全占据，挟着暴烈的风压，向着林宇非直压过来。
林宇非心里涌起了深刻的危机感。
不是因为眼前的复制版翔龙，眼前这些林宇非身边压缩过的三道足以将之冲散，危机在这之后。
如果归来者这个能力居然是完全没有时限长短和控制能力的限制的话，今天这场他要面对的就不是一个能力者，而是和自己具有完全相同能力的，另一个林宇非！
林宇非忽然想起了叶枫曾经说过的一句话：能力者对于能力的使用，消耗是极小的，如果不是经过深度开发的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如果这句话适用于亦枫的话，林宇非甚至还要面临另一个劣势——精神力。
真炁方面，亦枫不需要，林宇非的真炁也几乎是无穷无尽，这一点上，两个人都不需要顾虑。
但是若亦枫在能力运用上的消耗也如叶枫说的那么少的话，哪怕是精神力大进之后的林宇非，也不敢说自己的精神力能一直坚持下去。巨大的萤海和被萤海加速过的其他术，消耗都不小；长时间操控，必然会带来巨大的负担。
得速战速决！
林宇非在一瞬间拿定了主意。因为在他动念的这不过几秒的时间里，对面的巨型翔龙，已经快要推进到他面前了！
“萤海！”
林宇非再次低唤一声。
声音虽低，但是这一次，他用上了全力！
面对这样的变态能力，任何不能覆盖的术，哪怕威力再强，也会在片刻后成为亦枫的战力。唯一的办法，就是覆盖全场，将亦枫和他的召唤物，全部的，无差别的扫荡！
随着林宇非的低唤，旧的萤海消失的瞬间，新的萤海接上，并且以最快的速度，向四周扩张。
疲劳感迅速出现，但是林宇非没有在意。这一次，他要在自己可以勉强操控的前提下，创造一个连他自己都没有想象过的，最大的萤海！
萤海扩张了接近五秒才停下，暗处的亦枫，以及看台上的所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
林宇非在召唤萤海的同时便开始向演武场的中央移动。当他站到中央的时候，萤海同时停止了扩张。此时的萤海，直径足足有五六十米之巨。所有曾经见识过林宇非的萤海的人，此刻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林宇非已经有些站不稳了。这样庞大的萤海，对于精神的消耗是巨大的。在他的掌心，养魂印早已开始发出剧烈的光芒。
摇晃了几下的林宇非没有坚持，直接半跪在地，但是他的行动并没有停止。时间有限，他必须在亦枫反应过来之前完成自己的攻势！
“暴风！”
林宇非没有召唤翔龙，而是直接使用了暴风。
原因很简单，一来翔龙需要从垂风转化，时间需要更久一些；再者，他现在消耗太大，即使召出翔龙，也无法完美的控制。
他现在需要的，只是最快的发动速度。
如此之大的萤海，对于暴风的加成难以想象的大；而且暴风本就是一个半成品，并不需要后期的控制。
当然不需要控制。他要做的，就是无限制的扩大，覆盖演武场的全部空间。
他倒是不担心看台上的人。连周围的三十六个分道院都有护罩，这样的主演武场当然不会缺少；当然更大的底气还在观礼台上，那里可还坐着一个极端接近大乘至境的道门第一人呢！萤海加持的暴风威力再大，也不过是结丹境的攻击，怎么可能难倒那样的前辈高人！
暴风在萤海中心出现的一瞬，林宇非立刻放弃了控制。
巨型萤海的威力立刻得到了展现。暴风的扩展速度连林宇非本人都难以想象。只是一个眨眼的时间里，看台上的所有人都见到了难以想象的奇景。
短短的十分之一秒，甚至更短的时间，暴风便塞满了演武场的所有空间，包括上空。演武场的周围立刻有一个蓝色的、闪烁着强光的护罩出现，一直延伸到演武场上空上百米的范围。
护罩的蓝光只出现了一秒多点，然后林宇非和亦枫便都被传送回了座位。比试结束，场内的暴风立刻开始缩小。再一秒之后，暴风和萤海全部消失了。
这场比试带来的震动是显然的。两人被传回座位足有十秒，观礼台上才传来主裁的声音。
“鬼谷玄清，胜！诸位请稍待片刻，场地恢复后，开始下一场！”
场地恢复？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然后目光投向演武场。
早已恢复平静的演武场，地面赫然一个锥形的大坑，覆盖了演武场九成的面积。中心的最深处，深度足有十米往上！
“嘶！”满场都是吸冷气的声音，几乎能震动人的耳膜。
坐在星位上的林宇非，立刻受到了无数的注目礼。就连身边这三十五人，也都把目光投向了他。
除了师门的三人之外，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林宇非都感受到了一种以前从未感受过的情绪。
戒惧。
甚至有些人眼里，更是只有恐惧。
在这种极易让人满足的目光中，林宇非却把目光投向了坐在自己右前方的亦枫，目光中也满是忌惮。
这才是更变态的能力吧，林宇非想。
若非是在演武场内，而是放在一个完全开阔的地方，自己还能这样取胜吗？
演武场的恢复进行得很快。
这次张宇初没出手，但是场上忙碌的十几人看起来都是好手。被暴风卷起的土并不是消失，只是在风压的逼迫下被挤到了场地的边缘而已。场上的十几人各自施展手段，一出手就是一大蓬土被抛到坑内。看那速度，这些人每一个都能顶得上二三十台大型挖掘机的效率。
但就算这样，这么个大坑想要填起来，少说也得一刻钟。所有人在对林宇非行过注目礼后，也都各做各的事了。就算是忌惮，也总不能害怕到什么都不做。
林宇非的目光却依旧停留在亦枫的身上。
不是因为忌惮有多深，而是在亦枫的能力上，林宇非想到了其他的一些可能性。
演武场的修复工作还在继续，林宇非犹豫了片刻，忽然站起身来。
立刻有不少目光随着林宇非站起投了过来，但很快又收了回去。林宇非也不理会，径直来到了亦枫的身边。
“你好，可以打扰一下吗？”
林宇非的声音稍显拘谨。毕竟他和亦枫之前并未打过交道，所有的交流只限于刚才这场比试。
“有事吗？”亦枫问道。
“我……”林宇非说了一个字，又犹豫着停住了。他想问的事是关于他的记忆的，可话到嘴边，又有些犹豫了。
“怎么了？”亦枫看着林宇非，目光中带着些疑惑。
“抱歉，我想问的话，不想被别人听到，所以我会先施一个隔绝声音的术，请不要误会。”林宇非用自己刚学会，还是半成品的约束声音的方法，把声音送到了亦枫的耳边。
亦枫点点头道：“无妨。”
林宇非松了口气，尝试着释放了一个类似护罩一样的风罩，将两个人罩在其中。这个风罩也是由流动的风形成的，他不确定能不能起到效果，不过也顾不得了。
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风罩，持续了十几秒后才微微松了口气。
“你要问什么事？”看林宇非终于完成，叶枫这才问道。
“我想请问一下，你那个……归来者，能针对非实物的东西吗？”林宇非一边问一遍看着亦枫的表情，“另外，能作用的范围是多久？”
“非实物的，应该也可以。”亦枫答道，“我曾经尝试显现分别十几年的故人，最后人没有显现，但是影像确实出现了。你说得是这个吗？”
“呃……有点差异，”林宇非犹豫着，看看亦枫疑惑的目光，只好咬着牙说出真相，“我指的是……记忆。曾经存在于大脑中的记忆，能显现吗？”
“这个啊，”亦枫恍然，“记忆这东西我也在别人身上尝试过，影像是比较困难的，但是单纯的让曾经有过的记忆重新回到大脑，还是能做到的……你失忆了？”
林宇非瞬间的狂喜让亦枫瞬间明白了他的来意。林宇非也顾不得掩饰自己的情绪了。这对于他来说，这可真的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是的。”林宇非努力地控制着声线，“有时间的限制吗？”
“暂时不清楚，不过我尝试过的那几次，最长的那个是十五年前的记忆，算是一个参考吧。”亦枫道。
林宇非放下心来，脸上的喜色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剩下的，就看亦枫肯不肯帮忙了。
“这个忙我会帮的。”没等林宇非开口，亦枫已经答应了，“这对于我来说只是举手之劳，而且我曾经答应过某人，会尽力帮助有困难的人。”
林宇非完全没有兴趣询问那个“某人”到底是谁，狂喜的他，紧紧握着亦枫的手，嘴里反反复复，只有“谢谢”二字。
“不过你确定要在这里吗？”亦枫道，“我这边简单不代表你那边也简单。新旧记忆的叠加会给大脑带来极大的负担，别说普通人，就是你们这些修者也很少有人承受得住。”
“我很迫切，所以拜托了！”林宇非紧紧握住亦枫的手，“精神的话，我修炼过精神力，应该可以扛得住的。”
“那就好。”亦枫道，“不过我还是建议你等今天的演武结束后再说。我的能力是很便利，但是你对于记忆的接受可能没有那么快。无论如何，修复场地的这点时间是无论如何都来不及的。你确定要现在开始吗？”
“啊？”林宇非愣住了。
虽然恢复记忆很重要，但是张宇初也是必须要见的。毕竟他想问张宇初的可不是只有记忆这一件事。
“去吧。”
林宇非刚刚开始犹豫，耳边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林宇非下意识地抬头，向天魁星位的张仲坚望去。
“你的护罩，还得好好研究。”看他望了过来，张仲坚再次传音道。
林宇非脸红了。
“不用担心比试的事情，”张仲坚道，“第一批的天罡斗法今天肯定完不了，我帮你去观礼台那边和老师说一下，让他来帮你调整。你就放心地跟他去吧。”
林宇非感激得像张仲坚点点头，然后转向亦枫道：“我确定了，现在就开始吧。”
“不慌，我们得找个地方。”
最终地方是林宇非找的。修炼雷法出关后林宇非曾经借用过一个道院，时候也曾更详细地了解过道院的借用规则。如今既然需要地方，林宇非便轻车熟路地带着亦枫，就近借用了一座道院。
“我需要做什么吗？”盘腿端坐在道院场地上的林宇非，向着对面的亦枫问道。
“放松就好了，准备接受疼痛的洗礼。”亦枫道，“我说过了，我的能力施展很简单，只是瞬间的事情，所有的难点都在你那里。新旧记忆的重叠会带来剧烈的头痛，而且时间不短，你必须撑过去。之后你的记忆会有一段时间的混乱期，那也是需要你好好梳理的。”
“好的。”林宇非答道。
“那么我就开始了。”
亦枫说完，转身来到林宇非身后，伸出一只手按在林宇非的头顶。然后合上眼睛，低声道：“凡存在过的，都应有存在的资格。”
没有反应。亦枫说过的头痛和记忆的混乱，都没有出现。
林宇非有些疑惑，正要睁眼询问，忽听亦枫道：“不要动，记忆这种非实体的东西操作起来稍有些困难，可能需要多来几次。”
林宇非放下心来，安心等待着亦枫继续。
“凡存在过的，都应有存在的资格。”
“凡存在过的，都应有存在的资格。”
……
亦枫保持着手按头顶的姿势不动，嘴里不停地低声念诵着，但是林宇非这边，却始终不见反应。
“这么费劲的吗？”林宇非想到这里，忽然想起来着是在恢复记忆，自己的胡思乱想别影响到了亦枫的操作，赶紧放空精神。
就在这一刻，剧烈的痛感如潮水般袭来。
林宇非闷哼一声，双手立即抱住了头颅。他的手抱得如此之紧，让人觉得他是想要把这颗头颅拔下来或者直接捏爆。
“总算成了，真不容易！”
亦枫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的操作已经生效，接下来的，便只能靠林宇非自己。亦枫喘息了几声，也不管林宇非能不能听见，又喊了一声：“时间也许会很长，一定要坚持住啊！”
林宇非没有出声，也许他根本就没听到。
如海潮一般的剧痛中，他很快便由坐姿变成了蜷缩的姿势，整个人剧烈地颤抖着。而这个变化，只用了不到十秒的时间。
“能撑住吗？”亦枫喃喃自语道，“这小子到底什么构造啊？今天这个时长，我算是又创了个记录了吧？”
时间过去了足足两刻钟，林宇非的颤抖终于停了下来。他抱着头蜷缩在那里，剧烈地喘息着，足足五分钟后，才慢慢地坐起身来。
“你怎么样？”亦枫盯着林宇非的眼睛问道。
林宇非没有回答，他的眼中带着的，全是茫然。
亦枫没有再问。林宇非现在，很明显处于新旧记忆叠加的状态。这个过程如果梳理不清楚，最终带来的，很可能不是记忆恢复，而是更加的混乱。
两个人就这样呆呆地坐着，直到又是半小时过去。
林宇非的眼神开始恢复清明，再五六分钟后，林宇非终于站起身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亦枫也终于放松下来。不管有没有完全梳理清楚，至少意识是恢复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