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马、找到了。”
双喜从屋外小跑进来，将手中的铜牌递了上去，脸上的喜色掩饰不住
翊阳正扶着额头沉思，沐亦砜之事她明知哪里都不对，但正主咬死是意外，她也无从可查。此时一听找到了马，顿时来了精神
见她检查手中铜牌，双喜接着开口解释起来
“昨日清明，有百姓入山扫墓，在一处峡谷内看见一具残躯，距离远看不出是什么，但体型不小，回城后便上报了府衙。城卫军得知后立刻前去查看，确定是五殿当日所乘之马”
“走，去看看”
翊阳听完便起身往外走。从京城出去一来一回用时便不少，若还要登山入谷，那没有大半日回不来，也难怪消息现在才送回来。峡谷视线不好，若要晚了，怕是查不出东西
“对了，孔十安和虎头陪我去吧，你守在宫内，有事立刻派人来寻。若等不及、”
说到此处翊阳刚跨出去的腿又收了回来，神色凝重的看着双喜，想了片刻后将腰间的玉牌拿了下来
“若等不及，先斩后奏”
玉牌质地上乘，握在手中凉而不冰，双喜点了点头，没再跟上去
“悟着些，难闻得很”
“你倒是来得早”
白了眼递来手帕的孔十安，翊阳冷嘲了一句便接过帕子系在脸上，头也不回的往谷里去
孔十安一片好心却得个白眼，心里自然不快，开口便向后面的虎头抱怨
“她、我……？”
“公主在城内寻你许久”
虎头没给机会，一句话就让他将憋屈咽了回去
“呵，呵呵……一时性急，忘了先知会一声”
尴尬笑两声，孔十安立刻跟上了翊阳的脚步
“从山上坠下来的，痕迹清晰；谷底虽凉，但到底好几日了，马身也被山中野兽啃食殆尽，损毁腐烂严重，已经辩不出什么了。”
“附近可有野兽尸身？”
听完孔十安的话，翊阳不假思索问了起来，见他摇头，便又继续道
“最近也没听说有野兽发狂之事，看来没有中毒”
谈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地方，情况比孔十安讲的要糟糕。马身除了马头尚还完整，其余不是被咬得乱七八糟就是腐烂生蛆，单单闻着就恶心，更别提凑进去看了
隔着提前香薰过的帕子，腐臭味依然刺鼻，翊阳忍不住用手又捂了捂，方才好了一些。随即绕着马身转了一圈，如孔十安所言，破损成这样，的确看不出什么
“呃，公主，我们都查验过了，应该是当时横冲直撞没了方向，掉下来摔死的”
一守在尸体旁的城卫军见状连忙开口禀报，言下之意是都查好了，可以走了
抬头看了眼这人，便是只露一双眼睛，也难掩恶心之色。翊阳倒没怪罪，这场景，确实恶心
“这是什么？”
这人站的位置在马腹处，马身最柔软的地方，刚刚因他蹲在那儿，翊阳便也没瞧见那儿还有一小块较完整的地方，而上边有两排牙印
那人瞧了眼她手指的地方，随即应道“应是什么小型的食肉动物，咬了一口又没咬下来，所以留了个齿印”
“是吗？”
翊阳闻言有些质疑，绕过孔十安走了过去，蹲下身子仔细查看起来。或许是看不真切，又或许察觉到什么，没多想便伸出手指往那牙印处按了上去
“你、呕……”
孔十安本就恶心的不行，见她不仅凑那么近还上手，顿时给恶心的直接干呕起来；可怜那城卫军，只能生生忍着
“拿强力的磁石过来”
翊阳吩咐的及时，那城卫军一听连应都不应便立即跑开，只是翊阳此刻全部心思都在马尸上，没空理会其他
“马腹都咬不动，还吃什么肉！”
看着磁石上的针，众人除了震惊还有羞愧；因此对她话里的夹枪带棒不敢反驳，纷纷低头躲开那冰凉的视线
扫了一圈，翊阳最终还是忍下了脾气，留下一句继续查后便带着孔十安离开了山谷
一连几日都无所获，加上五殿下自己都说是意外，所以城卫军在追查中也不自觉松懈了起来，但公主在马尸体上发现的针让大家警醒过来。知道事情不简单，自然要加倍仔细
当天便回城将京中有名的兽医和仵作都带进了山谷，势必要在这具残躯上翻出花来
功夫不负有心人，城卫军增派侍卫将山谷附近的村户挨个巡查，几名兽医和仵作也连夜查看推敲，总算将结果在隔天日落前送入了皇宫
阐述的书信不长，一页未满，流转在丞相、御史、大理寺和刑部四位理事人手里。位居正中的翊阳半撑着头，没有半分好奇；似对其中内容早有预料
“将之前同行的世家公子以及随从悉数带回大理寺，再审！”
沈丛文眸色暗淡，尽管语怒声厉，却也难掩失望与无力
“这……”
张正年闻言却有些为难。先前陆丰泽找各种理由将人留在大理寺四五日，已经惹得各大世家十分不满。如今单凭这张马尸的检验结果便又要将人传回大理寺，只怕无人肯应
“若大理寺请不来，那就让他们去刑部审！”
眼看丞相已经气极失言，陆毅自是不会接这话。此事虽事关皇子，可到底未出人命；但刑部是什么地方，审的可都是身负命案之人。若真把这些人送进去，世家如何想，百姓又会如何猜测
“丞相莫急，还不到这一步”
朱自常放下手中的纸，看着沈丛文气急败坏的模样笑了笑，抬眼示意他看一旁的翊阳
“陆公子先前在大理寺设宴已经留了好几日，公主既然授意放人想来是查清楚了的。可现下又出现了新的证据，公主怎么看？”
虽然对此结果不意外，但看着朱自常明知故问的模样，翊阳还是忍不住感叹一句：果然是老狐狸
“他们确实没问题，也不必再审；不过查到新证据后我还没去问过五皇兄，作为当事人，我想他应该会有答案”
“此事牵扯皇子，我又身负监国之权，插手过多难免惹人嫌疑；但父皇要我给一个交待，所以我将问题找出来，后续答案就得四位大人去查了……”
翊阳开口，将朱自常的问题抛了回去，但也暗示了不少。即身居高位，懂的自然都懂
自皇上病重以来，太医院的炉子便昼夜不息，但凡资历老一些的太医药侍都留宿在此，以防万一。因此沐亦砜也捡了便宜，十二时辰被他们轮流照顾，恢复得也比预期好
沈丛文到时一名太医正给他换药，拆下来的纱布染着血渍和褐色药膏，那伤口虽已经开始愈合，看着却也触目惊心；沐亦砜更是疼的龇牙咧嘴，眼泪滚滚在眼眶打转
见状沈丛文将头转到了一边，早年丧子再加上了年纪，已经越发见不得这些了
太医是个经验老道的，看见丞相来，便猜到他有事要问，所以加快了手中速度，但下手依然轻，处理完后就带着东西迅速退去，还细心关上了门
“我若不这么做，他们一定会杀了我的。我不想争什么，只想好好活着；丞相、你就救救我吧！”
门刚合上，刚刚还强忍着眼泪的沐亦砜便朝着沈丛文哭诉起来；害怕、怯懦、委屈在少年文静的脸上一一浮现。他知道丞相为什么而来，所以没有半分隐瞒
答案如心中所想，让沈丛文有些麻木，不知是自己真老了还是一代更比一代强。曾经以为一切尽在掌握，如今才觉力不从心
他是东洲的老臣，小辈儿的孩子们哪个不是在他眼皮儿下长大的。沐亦砜若生在寻常人家，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孩子，知礼听话，不争不抢；可他偏生在皇家，一个注定要机关算尽、步步为营才能活下去的地方
“罢了；既然还活着，那就离开吧！离开这个尔虞我诈的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