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货,晨汐不懂,你混迹官场二十几年也不懂,就那么几个人,稍加严查就能知道事情真伪,你竟然还敢听她的”
面对贵妃塌上一脸愤怒的人,于宏达哆嗦着跪了下去
“娘娘明鉴,此事老臣却有所失,可四公主说这是二殿下的安排,那孔十安文韬武略样样不差,若放任他继续,日后必是长公主一大助力;老臣一时也没想那么多,所以、”
“这等大事何时能由那个丫头做主,整天只知道情情爱爱她能懂什么!”
宸贵妃怒不可遏,却还是息了气焰;栽赃嫁祸是晨汐的主意,于宏达会错意也无可厚非,毕竟她的真实目的如何,旁人怎能轻易知晓
“母妃也别太过生气,此事翊阳没想闹大,晏大人那边请丞相去通融通融,想来不会严重到哪儿去。现在关键的是搞清楚翊阳去安阳的原因;若她也查到了我们知道的事,她会不会提前动作?”
沐亦阳还算冷静,他能猜到沐晨汐这么做的目的;毕竟前些日子她将人扣在府中,还是他和苏夫人一起去放出来的;如今母女二人关系本就僵直的很,所以此事他也没敢告诉宸贵妃
听他替自己解围,于宏达心里松了口气,一想到自己来这儿的原因,又赶忙开口道“今日老臣就是为此事而来,只是贵妃娘娘责问,倒一时给忘了”
两人闻言皆是一惊,翊阳身边难插眼睛,而安阳又是太后的地盘……
“你还能和他们联系上?”
宸贵妃的问话里多了几分质疑,于宏达先前本就是太后那边的人,后来为保于晨才投靠了自己,这些日子来他还算尽心尽力,以至于让她忽略了于家能有今日,太后功不可没
“自然有的,太后随皇上去了南宁,送信的人还不清楚京中情况,所以将信送到了老臣府中”
于宏达对此毫不避讳,如实讲了出来,并将那封信双手递到了宸贵妃面前
“信老臣已经看过了,按老臣对太后的了解,此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宸贵妃半信半疑的接过拆封的信扫了两眼,没待看完,就瞪大了眼;捏着信纸的手也微微发颤
“怎,怎么可能?”
见她如此模样,沐亦阳也忍不住好奇到底什么事能让她惊讶成这样,但等他看完后,表情也没好到哪里
“他竟然是皇叔的儿子!”
二人的惊讶在预料之中,于宏达郑重的点点头
“之前老臣就说过真正的余子朔早就病死了,而公主在广源寺杀的那位是太后的独子,也就是曾经的平亲王沐云朔”
“不可能,余成安不可能是他的儿子,他都不喜欢女人,怎么可能会有儿子”
宸贵妃闻言有些失控,打翻了手边的茶盏
沐云朔是先皇嫡子,早年也有口皆碑,可后来突然被唾弃,即便自己母亲掌权后也没有扶持他,其背后的原因外人不知,但他们却是知道的;因为沐云朔是断袖,他不喜欢女人,碰都不会碰那种
“人是会变的,何况宋家早已经没了;生在皇家,又有几个人是长情的”
丞相姗姗来迟,看到跪坐于厅内的于宏达时,没忍住邹了邹眉
宸贵妃看出他的质疑,率先起身开口,打破这有些诡异的气氛
“劳烦丞相跑一趟,但此事恐关国本,遂本宫也顾不得那么多礼数规矩了”
她抬手示意,沐亦阳便将那页信纸递了过去“信本是要送给太后的,只是于大人已然弃暗投明,所以、”
沈丛文接过信,仔细看了起来,脸色随着他的视线而越来越难看,直至身形晃动
“那些陈年旧事大人应该比我们更清楚;此事是否可信我等不知,但长公主已然动了身,那事情就不可能是无稽之谈,但此时不能传开,否则东洲必乱!”
宸贵妃的话不无道理,当年的事他的确比他们这些后辈更清楚;以至于知道沐云朔还活着时他没有丁点儿意外,然而对他突然多了个儿子这事却有诸多说不通的地方
且不说他是断袖,就从这突然走露的消息来看,事情就有诸多不对;倘若余成安是太后的真孙子,那她怎么会将这么重要的底牌置于危险之地
“以他们二人的关系,太后恐怕也没料到广源寺那位会将此事说出来吧!毕竟当初是他替太后捏造了平亲王假死一事,事后也是他一直暗中保护着平亲王,若非长公主、”
若非长公主的出现,那这么些年下来太后应该再度将东洲政权握于掌心了!届时只需说出沐云苍登基的真相,那皇位又自然而然的回到了沐云朔手中
于宏达没说出口的话大家都心里有数,沈丛文锁着眉头,在心里盘算此事的真伪;而宸贵妃却对于宏达的话深信不疑;斗了这么些年,她自然查过太后的老底,广源寺的主持是她进宫前的情郎;先帝暴毙后,她没少去广源寺待着,至于为了什么恐怕也只有她自己清楚
“既然长公主已经去了,那我们静待佳音便是,若横插一脚,只怕会适得其反”
看出宸贵妃眼里的算计,沈丛文稳下了心里的异样,淡然开口道“事关重大,我们还是请示皇上后再做定夺;如今京中无主,老臣认为二殿下还是先看顾好京中事宜才是”
“丞相这是什么意思?余成安是皇嗣一事一旦传开,会掀起多大风浪难道大人心中没有数?还是大人觉得本宫在意的只是诸君之位?”
“贵妃在意的是什么老臣不知,但老臣所言皆为二殿下;倘若贵妃执意插手此事老臣也无法阻拦,但老臣只想对二殿下说一句话”
“长公主是一把锋利的刀,你若能学会如何去用,再创盛世东洲未尝不可”
“这么锋利的刀,稍有不慎便会伤了自己,丞相是想我儿拿命去赌吗?”
沐亦阳是认可沈丛文的;但看宸贵妃越发阴沉的脸色,还是将到嘴的辩驳咽了回去;翊阳确实是一把锋利的刀,但他没有自信能完全把控得住
连着几日大雨的洗礼,京城倒不再如火炙烤,就是城中多处地沟坍塌,导致排水不畅,许多地势低矮的地方积了水,虽还不至洪涝,可到底让不少人无家可归
“礼部还管这事儿?”
马车停在高处的空地上,车内的女子掀起帘子,朝着不远处指挥疏通的人轻喊了一句
闻声沈如风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月华已经下了马车,撑着油纸伞朝自己走了过来,他一心扑在疏通地沟上,哪儿有空想她来做什么,只是礼貌的回了一句
“夫人安好”
工部新的尚书没定下来,先前擂台一事又牵扯了不少工部下属,所以这会儿工部人员短缺;但上头无人发话,其余几部谁会愿意主动揽事儿,也就只有礼部安排了几个人过来帮帮忙
“沈大人,忠义侯夫人寻你是不是有事啊,你要不先上去吧”
一旁的下属提醒,沈如风才发现月华还站在那里,顿时恍然醒悟;这里是老街,天气又这般恶劣,若非有事,她跑来做什么
“沈侍郎虽年纪轻轻,但做起事来倒像丞相,一丝不苟,全无二心”
见他顶着雨小跑过来,月华没忍住调侃起来,顺带将伞往他身上移了移,沈如风见状连忙退了几步
“已经湿透了,夫人还是遮着自己吧”
他刻意避嫌的样子让月华微微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后又忍不住轻笑起来,他怕不是想岔了
“沈侍郎别误会,今日特地来寻你是有正事的”
虽听她这么说,但沈如风还是不太相信,他虽欠公主人情,但这是私事,而且公主如今并不在京城,他实在想不通和月华能有什么可谈的
“听说丞相前日去了洛宸宫后气色就一直不太好,侍郎大人难道就不想知道所谓何事吗?”
对他的质疑月华全然不在意,飘飘然的开口后,也不等他回话便踏上了马车
“地沟坍塌事虽大,又能大过王储之争吗?”
看着晃动的车帘,沈如风犹豫了片刻还是跨了上去。祖父自洛宸宫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什么也没说,他心中隐约能猜到此事和诸君之位有关
但祖父已经侍奉了两朝君主,却还在为此事犯难,只怕事情比他想象中还要复杂
“我比你更适合她!”
一叶小舟摇摇晃晃的飘荡在疾风骤雨的湖面,无人摇桨,小舟就那么在湖面随风而动,时而像要靠岸,时而像要远行
孔十安撑伞往船头去,风吹起他湛蓝的衣摆和高束的头发,雨水无情的将它们悉数打湿;而他毫不在意,信然的在船头站定
听见他的话,了无没有抬头,只是认真的看着眼前的棋盘,待落下一子后才缓缓抬头开口道“你输了”
面对他坦然的神色,孔十安说不出该恼还是什么?自己又不是真想和他下棋,怎么他却一门心思在意谁输谁赢
“你没听懂我的意思?”
“是你没懂我的意思;”
了无抬眼和他对视,继续自己没有说完的话。虽然认识好几天,可还是会惊叹毫无关系的两人却也能长的如此相似;但再相似又如何,他不是自己,也替代不了自己
“从你顶着这张脸接近她的那一刻你就已经输了”
“我能随她驰骋沙场护她周全,也能与她并肩而立助她登顶天下,而你除了这张脸却一无所有,你又凭什么这么断定!”
握伞的手隐隐用力,消瘦的骨节变得格外明显,虽然不想承认,可了无说出了事实,翊阳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刻意接近,从这里算,他的确输了一大截
“在下棋的人眼里,棋子只分有用或者无用,不会加之感情。你和她从一开始就不在一个高度,在她眼里,你是一颗用的棋子,只是恰巧这颗棋子有一副她喜欢的皮囊而已”
被人看轻本就让人生恼,偏对方还是个弱不经风,一无所长的和尚,孔十安很想用这些来狠狠讥笑他一番,可见他的闲适自然的神态,到嘴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见他沉默下来,了无停下了收棋子的手,再次看向了撑伞的少年。他眼里有很多情绪,但最多的是疑惑
“你心里有万物众生,所以你喜欢的是她位高权重能执掌生杀;还有她冰雪聪明敢肆意拨弄朝堂;在你眼里她是可以安定天下的棋子;你们是同一种人,下着同一盘棋,棋局总会分出输赢,而你不想输。所以你不是我,也永远替代不了我”
雨势突然变大,迷了眼前的视线,让船棚里的人变得模糊不清;孔十安不得不更用力的握住伞柄才不至于让它被风雨吹打翻;了无没将话挑明,但却让他明白了他那不把任何人当对手的自信从何而来
他们是凡尘中的俗人,心里有功名利禄,有爱恨情仇;他们可以轻易的说出甜言蜜语,海誓山盟,可当利益相驳时,这些都变得不值一提;但了无不同,他太过简单,简单到他的眼里心里就只放得下那一个人,那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