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勇侯回京第二日,皇上在宫中设了家宴,后宫乃至太后,无一缺席
安乐自始至终都老实待在位置上,面无表情,不发一言。
那晚的接风宴匆匆而散,翊阳不知回去后忠勇侯对她说了些什么,可看的出,安乐妥协了
宴席上,忠勇侯主动提及了安乐的婚事,甚至于婚期都定在了今年年底;众人都心知肚明,不停道贺
在场所有人都因此喜事笑的开怀,唯独当事人眼里无光,不见喜色
翊阳抬眼看了看对坐的顾一鸣,他没甚表情,好像事不关己;可他同样眼里失神,好像失去了最宝贝的东西
心中笑笑,翊阳微叹了口气;周维啊周维;你便是料定我不会袖手旁观了吧
安乐婚事一定,太后便再无顾及,定然会将嘉禾同顾一鸣的婚事摆上台面来;顾一鸣不想娶嘉禾,这不难看出
忠勇侯回来后,安乐便住到了宫外,自然不会再来找她了,遂芳菲园一时间就冷清了起来,弄的大家都有些不习惯
“公主,世子回来了”
翊阳坐在书房看书,半天未翻动的书页表示着她走神了
双喜一进来就见她愁眉不展的样子,开口提了提
“余成安?”
翊阳未动,浅浅开口问了一句
“是,听闻老侯爷回来不过三日,他就又回来了”
“哼,只怕是想皇祖母了吧”
她嘴角微扬,眼里却如含了霜,冷的可怕
“安阳同漠北交界,刚好横在漠北与京城之间,世子端午后才回去不过月余,往年可没见他如此想太后”
双喜神情淡然的开口,倒了一杯茶递到公主面前,又缓缓说道“老侯爷年事已高,鲜少回京,往年安乐也自己回过京城,可不曾见他来接过,今次之事,只怕不那么简单”
“双喜,你何时关心这些事儿了?”
翊阳斜眼看他,并未接他那杯茶;这周维倒是物尽其用,主意都打到她身边人身上了
“并非周大人寻我”
双喜见状笑了笑,他家公主太聪明,可有时这防人之心也未必太盛了些
“安乐幼时与我便相识了,彼时我正处彷徨,哪曾想竟会被一个几岁的娃娃点醒,”
“老侯爷公主已然见过。应是猜的出漠北的情况才是:安阳是座如巨人般的高山,挡住了皇上乃至世人的双眼;谁会知道高山之后,是满目疮痍”
“所以呢?你也觉得我该插手此事?”
“该不该你都会做的,只是没找到说服自己的理由罢了”
闻言翊阳轻哼一声,笑道“你倒是了解我,所以就顺水推舟送我一程”
双喜此刻倒是眉眼含笑,思索一番后又开口问道“便是没有安乐,公主你也不会袖手旁观吧?”
“先前之所以不动声色,是因为小侯爷同三公主有旧,怕两人真有情义吗?”
重重叹了口气,翊阳眉眼才舒展开来
“棒打鸳鸯之事,我可不想做”
中元节前夕,冷清的了几日的芳菲园又突然热闹了起来,一天来了两个稀客
“公主此举何意,能否解释一番?”
余成安带着薄怒看着院子里侍弄花草之人,言语急切,声声责问
“世子爷所指何事?说也请说明白才是”
“如今京城盛传你同顾一鸣早在西梁时便两心相悦,情投意合,”
“传言而已,世子大可不必理会”
“哼!确实是传言而已,可太后想将嘉禾嫁给顾一鸣之事满城皆知,如今这传言一出。你二人对此闭口不提,这置嘉禾于何地,置太后于何地”
闻言翊阳有些无措的抬眼看了看他,颇有些委屈道“这传言并非出自我的口中,我便是想解释,可我一张嘴如何堵的住这悠悠众口;世子这般质问,我当真是委屈的紧”
若是之前不认识这人,或许余成安还会因此生出几分同情,可早知她非单纯之人,又岂会信她之话
“公主嘴唇轻碰说的是轻轻松松,嘉禾自小便喜欢顾一鸣,你若没有此意,原何要阻止”
“嘉禾呆在太后身边,虽与你不算亲厚,可也没与你结过仇怨,你为何非得毁她姻缘”
余成安厉声质问,明明无理却句句铿锵,无理还占三分,便是这般样子
“她喜欢小侯爷就得娶,世子这话可当真好笑!我也喜欢了那么多年,要娶也该是娶我才对,何时轮的到她了”
没等翊阳开口,安乐的声音便自回廊传来
她今日穿一件绯色对襟宫装,衬的没甚血色的脸庞红润了几分,可眉眼间的郁结彰显着这几日她也并没有看的很开
“慕容悦,你好大胆子,她是公主,你是郡主,怎么,尊卑不分吗?”
“尊卑?呵呵,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世子也知尊卑二字”
安乐冷着面色缓缓下来,站定在余成安面前,两相对此之下,她显得格外娇小
“这世间所有人都有资格教我这二字,唯独你不行”
“翊阳乃是功勋在身的公主,便是年岁小了些,论地位,也该在嘉禾之上,她尚且不敢对她颐指气使,你一个世子,哪儿来的胆量来质问她”
“余成安,你别忘了,这是京城,不是安阳,”
余成安闻言自是怒及,只是还不待他发作,太后身边的文舒便匆匆来将人带走了
“你总是装的这般软弱,将来指不定别人怎么欺负你呢”
看人走远,安乐才有气无力的开口,缓缓坐到了一旁的亭子里
亭子建在大树下,有树遮阴,倒是阴凉许多
翊阳没过去,就在骄阳下望着她,炙热的阳光晒的她脸颊发红,额角密布着莹莹汗珠
“我是功勋在身的翊阳公主,谁敢欺我呢!”
“呵呵……”
凉亭里的人闻言失声笑了起来,一双灵动大眼里总算有了点光泽
“前日你生辰,听说陛下将城外那庄子送你了,我也想送你一个,比他更好的,好不好?”
“你也要送我个庄子?可漠北太远了,我去不了”
“漠北都穷死了,我哪儿还有庄子送给你”
安乐有些好笑的看着站在日头下的人,心中郁结瞬间开朗,这可与日争辉的人,该是配他的
“我把他送给你,好不好?”
中元节当晚,安乐一早就来宫里找她,要她陪着去逛京城的鬼节
见她一扫之前的阴郁,翊阳自是不好拒绝,遂答应了下来
天刚刚泛起橘红,一行人就出了宫
“公主”
翊阳见到萧炎时有些惊讶,没想到他会在宫外等着,有些僵硬的点了点头
“东西呢?快给我”
见他安乐倒是并不意外,立即开口问了起来
看样子人就是她喊来的
萧炎笑了笑,转身从马车上拿出一个包裹,“都是今年时兴的鬼面具,你选选”
看着他手里十来个面具,翊阳心下微微一想,便明白了个大概:
安乐并不排斥萧炎,相反应是自小就相熟的,而且萧家从商,家底必然不差。这么一来,她那花钱如流水的性子算是找到出处了
先前看着忠勇侯时翊阳是大吃一惊的,不到花甲之年的老人,面色却那般沧桑。一身普通布衣已经有些褪色,通身上下,竟是无一处值钱之物。
忠勇侯好歹是侯爷,年俸禄并不低,况且还有封地税收,便是他再清贫,也不至于会是这般样子,思来想去,只能说漠北的情况比想象更糟
可安可却无忧无虑,花钱也是大手大脚,如今看来,恐是这萧炎给惯的
“嗯,这个,这个,翊阳你戴这个,这个好看”
安乐看似又恢复了之前那无所顾忌的模样,嬉笑着挑选了面具往她脸上套
“你戴这个,这个最丑”
见翊阳戴好,安乐又选了其中最丑的一张递给萧炎
萧炎始终浅笑着,丝毫没有拒绝的神情,接过后就戴了上去
“是这样戴吗?”
漠北不过中元节,他也鲜少来京城,对这个东西不熟悉,一边戴,一边问
“笨死了你,这都不会”
见他一直戴不好,安乐埋怨着上手,三两下给他将面具戴正
翊阳见状笑了笑,喜欢的不一定合适,合适的不一定喜欢;两情相悦容易,相伴一生才是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