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怎么还没到…!”春花抱着手炉站在紫宸殿门口张望,紧张的一直跺脚,时不时便要问上一句
一旁同样望穿秋水的月华按住了来回跺脚的人“你别跺了,公主说了今天回,那一定能回,你且先去将手炉换一个热点的,这突然下雪,想来是会受冻的”
春花闻言,立即点点头,边跑边说“我这就去,让常嬷嬷将姜茶再熬一些…”
话没说完人已经跑没影了,月华无奈摇了摇头,将手里的大氅往怀里拢了拢。
“月华姐,你听”刘洋一手举着伞站在月华旁边,一手指着来路的方向,神情激动的说道“是马蹄声”
随着他的声音,月华向前看去,只见一匹枣红的骏马载着主人疾驰而来,
领头的马上坐着一个清瘦的小姑娘,她半散的发丝随着疾行的风飞扬在空中,一张小脸被面巾遮去了大半,唯剩一双细长的眉眼直视着前方
她的身后跟着四名劲装侍卫,皆是黑纱罩面。
西梁今年的冬来的早,现在才十一月初,就开始飘起了小雪,骑马疾行,那冷冽的风透过面巾将皮肤割的生疼,可马上的姑娘依旧奋力前行,不落分毫
月华见状,顿时红了眼眶,这英姿飒飒的姑娘不是她们公主还能是谁,还不及马减速停好,她已经抱着大氅冲了过去
“公主”
见她冲过来,周毓神情一变立即拉紧了缰绳,马儿前行受限,扬起前蹄嘶鸣起来。刘洋趁势伸手将月华往后拉了一把惊呼道“小心”
月华惊魂未定,靠着刘洋才堪堪站稳,望着马背上还在安抚马儿的消瘦身影仍旧心有余悸
“下次不可如此”周毓翻身下马,拢了拢月华罩在她身上的大氅,面色严肃的开口道
月华神色稍暗后微福一礼“奴婢知错,下次定当注意”
周毓朝后挥了挥手,刚刚跟在她身后的四名侍卫便退了下去。刘洋立刻将伞撑了过来“公主还是先回屋喝碗姜汤吧!冒雪赶路,容易受寒”
月华闻言便是有千言万语也只得忍下,眼下公主的发梢外衣都是湿润的,得赶紧换下来才好。
“这几日殿中如何”收拾妥当后,身体的寒意褪去,周毓斜靠在小榻上喝姜茶。
“呜……,”
她才一开口,一旁的春花就先哭了起来。
“这……”见春花这委委屈屈涕泗滂沱的样子,周毓有些茫然,她不过是出去了几日,这殿中难道就出了什么事
常嬷嬷见春花的样子也是又气又笑,一边拿手绢替她擦眼泪,一边替她顺背一时也没有时间回答周毓
月华拿着一堆瓶瓶罐罐进来时就立刻接收到周毓质问的目光“公主放心,殿中无事”
看看旁边的一老一少,她还能有什么不明白,哭成这副模样,不知情的定然是以为出了什么事。“我们就是吓到了,公主下次可莫要再做这样危险的事情了,你不知这几日殿中上下人心惶惶,都担心的紧”
月华跪坐在小榻边上,将那些瓶瓶罐罐一一铺开,仔细的看上面贴的字样,然后挑了几个出来,拉过周毓的手就要往上抹
手心里的手虽小却已经不再细嫩,手背有些干裂,细长的手指有薄茧,手心有摩擦留下的红痕,月华见了眼里的泪便忍不住的往下掉“公主,都怪奴婢,这…这该多疼阿!”
周毓抽回自己的手,刚刚为了稳住急行的马不撞到冲过来的月华,她用了全身力气去拉缰绳,可马的劲大她太多,导致了她手心擦伤了点,不过还好是拉住了,不然月华就是不死可能也残了
月华又将她的手拉过来,一边替她抹药膏,一边又抽抽搭搭的想讲下次不能因为救一个奴才而伤了自己,可瞥到公主不太高兴的样子只得收回,继而改口道“公主若是下次再想出去还是带上吴将军吧,好歹是自己人,这样我们也好安心些”
“嗯,”周毓点头。
来西梁已经三年,两边关系逐渐趋于稳定,行商来往也很频繁。可两国对于质子之事都绝口不提,这难免让人多些猜想。
她一个公主且不说,可郝鹏远说过若无意外,邬依古会是西梁王位继承人。便是现在西梁王还算年轻,可若是再过几年……
思及此处,周毓自是多几分猜想,便临时起意带着狄路给她的四个侍卫出去逛了逛,原定是两天就回,可半道遇了些事,两日变成了七日
“这些日子可有人来寻过我?”待月华替她擦好了手,她才又开口问道。
“有的”月华点头,缓缓说道“青青公主,三殿下都来过”
这两人来寻她并不意外,但这两人没有给她找事的理由。遂又问道“只有他们?”
听她这么问,月华猜想可能出了事便焦急的问道“可是路上遇了事?”
周毓面色凝重的点点头,“遇了匪,被迫改了路”
“什么!”春花和常嬷嬷听闻遇匪后同时发出惊呼。然后三步并做两步来到周毓面前,不由分说的拉起人就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确定无恙后才安心下来
刚刚服侍公主洗漱时就没瞧见伤口,所以月华倒还算镇定,试探着问了声“这匪有问题?”
春花和常嬷嬷没处理过这些,听的是云里雾里,但见周毓神色一直不好,猜想事情定然不简单只的安静在一旁听
周毓道“不劫财,不伤人。”
她这番话说完,连春花都觉着不对劲了。“这世上还有这么好的劫匪?”
春花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逗笑了周毓,只见她松了松神色,单手托着腮道“是啊,可不让你主子我遇着了吗!”
“公主”听出她的揶揄,春花委屈的叫了一声就说道“就知道欺负我笨”
她这么一闹,气氛便松快了许多,不管什么,没有伤人就代表对方知道并且忌惮她的身份,既然如此,她有的是时间慢慢查
“常嬷嬷可还有家人”
三人里,月华和春花都是被家人卖进宫的,且父母年龄都不算大,身体相对还康健,他们自然不会太过忧心,而常嬷嬷年近四十,若是还有父母在世…
“有的”常嬷嬷听她这么问,神色顿时暗淡了下来。“家中父母都在,均已过花甲;我是家中幺女,在家时最是受宠。”
说道此处,她带着细纹的眼角弯了起来,是肉眼可见的开心。周毓又道“来这儿三年,音信无一,你可忧心他们?”
她话音刚一落,只见常嬷嬷刚刚还含着笑意的眼中顿时泛起了泪花,怎么能不想呢!在京城时每年还能见上一两面,走时母亲身体便不如从前,这一来三年,半点音信都没有…思及此处,更是掩面哭了起来。
她这一哭,其余三人心中皆是不好受。可周毓还是开口道“嬷嬷是宫中老人尚且如此,更何况那些刚离开父母不久的人”
“公主的意思是…”月华大概猜到了意思,却没敢明说,大家一同从京城来这西梁算是共患难,而且公主待大家那般好,若真是出了内鬼…公主该如何处理是好。
“三年了,回归的日子却遥遥无期,有想法很正常,暗中查查吧”周毓轻描淡写的说
常嬷嬷试掉了脸上的泪,“这里的人都是千里迢迢跟着公主来此的,若不是证据确凿,这样去查,怕是会伤了人心”她到底是宫中的老人,这种事见的不少,处理的好还好说,若是坏了人心,最终只会得不偿失。
月华赞同的点点头,她也不愿意相信自己人有鬼,可公主的为人她太清楚。
周毓怎么会不明白她们的担忧,她甚至能体谅这个出卖她的人,毕竟她最初来的时候,也没想过呆了三年却依旧归期无望
“若非我一离开紫宸殿,就有人收到消息,这人是来不及将事情安排的这般妥当的”
周毓轻声说道,挥挥手示意三人坐下,看她们坐定后才又开始将事情的经过缓缓道来
“那日我是临时起意,辰时三刻带着那四个西梁侍卫出发,一路急行出城,第一次停下歇息已经是未时,戌时到了荒城,我下令在城外扎营,第二日卯时未到,便遇了袭。他们虽衣着打扮不一,却训练有素,荒城地势复杂,我们的每一条退路都被刚好截断,最后不得不入了城。一路去哪儿或者停歇我都是临时安排,若非一直跟着我,做不了这么完美无缺的安排。”
听她讲完,三人都是心中一寒,月华不死心的问道“会不会是那四个侍卫”
周毓摇头,难得对着她露了冷色“跟着这般久了,你莫不是还分不清眼睛和手脚的区别”
月华闻言低下了头,她不是分不清,只是相较之下,她宁愿相信是那四个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