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降,天幕还有点光,但一场毫无预兆的大雨忽然落了下来,雨云把仅剩的微光全给遮挡住了。
环山公路的海风格外猛烈,而到落星咀后,还有一个大斜坡要下来。
莫叔开车很稳,但下雨滑坡不敢掉以轻心,开得很谨慎。
快到平地公路时,一个人影忽然冲了出来。
“靠!!”莫叔破口大骂,一边踩刹车,一边打转方向。
车身一个漂移,往下滑了几米,差点没翻车。
一停下,莫叔赶忙看向后面:“小先生,你没事吧!”
郁扶疏稳住身体,沉着脸摇头,但俊容苍白,脸上的神情并不好。
莫叔见他没有受伤,这才收回视线朝前面看去,看看是哪个不眨眼的东西。
郁扶疏也看了过去。
车灯前面的雨丝分外清晰,一个清瘦的少女站在前面,一手撑着伞,另外一只手张开着,是一个拦车的姿势。
莫叔一下子认出这个人:“是小美女那朋友。”
郁扶疏道:“不是朋友。”
没有哪个朋友,会拿菜刀放在对方的脖子上。
这是仇人,而且是死敌。
莫叔道:“我下去看看。”
他拿出伞,打开车门后撑伞出去。
“你干嘛呢!”莫叔对刚才那一幕心有余悸,张口便态度暴躁,“你知不知道你这是找死,万一我没停稳,你自己死还要让我受罪!”
谢宜真看着他,脸上神情变得委屈,顿了顿,她双手握着伞,朝莫叔走去:“你好,你应该就是莫叔吧。”
“你特意来找我的?”
“噗通”一声,谢宜真在地上跪了下去:“莫叔,你帮帮我吧,求你了!”
“你干嘛啊!”莫叔忙拉她,“跪我干什么,你要给我折寿啊,快起来!”
但是大雨天,他右手拿着伞,左手还真没力气拉一个大姑娘起来。
“求求你了!”谢宜真泪如雨下,“莫叔,我要去找警察报警,你那天亲眼看到孙白露把菜刀放在我的脖子上的,对吧,你能不能给我当证人?”
莫叔手里的动作一顿,没想到谢宜真找他是这事。
“求你了!”谢宜真扬起八字眉,楚楚可怜地道,“你可不可以帮我?”
莫叔皱眉,下意识看向轿车。
但是他自己开着路灯,这一回头,把自己的眼睛给刺激到了,根本看不清坐在后排的郁扶疏的脸。
谢宜真也朝车子看去,脸上做出恍然的神情:“我知道了,莫叔,你做不了主,对吧!这件事情,我要去找郁先生帮忙?”
莫叔回神,脸上变得不高兴:“你回去吧,我们不知道你说得什么事,别给我们卷到奇奇怪怪的事情里面去!”
说完,莫叔转身要上车。
谢宜真却忽然加速,从他身边经过,跑向郁扶疏的车门外,抬手叩着车窗。
莫叔追上来吼她,郁扶疏已经将车窗降下来了。
夜如泼墨,雨声滂沱,天地之间所有的光,来自于汽车的车头。
但是那车灯的光是朝前的,车后座里,郁扶疏的脸完全隐藏在黑暗中,只剩深邃淡薄的轮廓,还有一双清湛漆黑的明眸。
他的眼睛没有丝毫波澜,沉默看着车窗外面的谢宜真,等她开口。
谢宜真被他这过分冷静,或者说是冷漠的模样噎住了,话到嘴边,吐不出来。
郁扶疏也没催,就这么等着。
“哎!你有完没完!”莫叔拉扯谢宜真,“你快走,我们要回去了,雨这么大你没看见吗,真是的!”
谢宜真细若蚊声:“郁,郁先生,我,我想请你当我的证人。”
郁扶疏的声音和他的眼神一样冰冷:“什么证人?”
“那天在孙家后院,你和莫叔亲眼看到了孙白露把菜刀放在了我的脖子上,对吗?我想要去报警,但是我没有证据,你们两个能不能当我的目击证人?”
郁扶疏看着她:“抱歉,我不爱管闲事。”
谢宜真泫然欲泣:“郁先生,我求你了!你就当是救我这条命吧!”
“我不是医生。”
“我,我不想再忍受孙白露了!她脾气不好,性格也怪,从小便欺负我,什么事情都要压着我,把我当她的小跟班,喜欢使唤我!郁先生,她现在还要拿菜刀杀我,你们都亲眼看到了的,为什么不帮我呢?求求你们了,救救我吧,说不定她以后真的会杀我的!”
郁扶疏淡淡一冷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天是你出现在孙家的后院,而不是她出现在你家后院。”
莫叔也道:“就是,你要这么为难,你何必再去找她?”
谢宜真咬牙:“我知道了,你们跟她的关系好,所以你们不会帮我了。”
莫叔道:“是你言辞太夸张,连救命都说出来了,我怎么看小美女在别人面前提都不想提到你。”
“小美女?”谢宜真转头看向莫叔,“你刚才喊孙白露是小美女,对吧?”
“对啊,怎么啦?”
“原来你们是一伙的,你们的感情果然很好,”谢宜真凄笑,“好,你们见死不救,没有良心,是你们的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骂完,她转身离开,甚至伸手推了莫叔一把。
莫叔看着她走远的背影,骂了一句神经病,看向郁扶疏:“小先生,把车窗升上去吧。”
郁扶疏坐在车里,清湛的黑眸定定地看着谢宜真的背影。
“小先生?”
郁扶疏道:“你不觉得她很刻意吗?”
“觉得啊!有点莫名其妙。”
“如果真的要我们帮忙,非要选在这个时候吗?”
“呃,会不会是在这里等了很久呢?”
郁扶疏淡笑,黑眸抬起,看着撑伞立在大雨里的莫叔:“我们车上备着伞,那么,她呢?出门特意备着的?”
“……也可能是看了天气预报?”
不过这个说法很快就被莫叔自己给否认了。
“不可能,”莫叔像是自言自语一样,摇头道,“如果天气预报说今天晚上有雨,她可能就不会来了,小美女现在又不在江海村,这姑娘没有什么着急到非得淋着大雨来说的吧。”
郁扶疏缓缓道:“还有最重要的一个问题,她怎么就知道我们会这么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