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往那边看了一眼,知道这个瓷器有些说道,这个瓷器在墓里时间很久,上面的裂痕里面,都有墓土的痕迹。
要是有高手匠人,看出来的更多。
这瓷器最早是破碎的,是被高手匠人再度合在一起。
更重要的是这土腥和尸臭味道,还有到处都封闭着的窗户,无不显示出此地并非正常之地。
它周围卖茶叶的铺子,卖糖果子的铺子,也时有人进去。
唯独这里,无人靠近。
靠近就觉得不舒服。
林峰打眼一看,就看到这里阴气重,大白天还有小鬼在里面爬来爬去。
这是给盗墓贼销赃的铺子。
可能还有买卖假货,修补文物的功能。
想到金家的老本行,林峰掀开了厚重的帘子,走了进去。
刚刚走进去,林峰就看到了一个新的存档点,林峰选择存档。
一根箭头出现在这铺子的后院。
张伯端绝句的素材。
奇怪……
在“戏班子”里面有材料,在这里也有素材。
林峰站在门口,往院子里面眺望了一下。
里面有人,看到林峰进来,这些人转身,多看了林峰两眼。
他不惊异于此处有人,他惊异于此处的七个人,身上都有官气。
特别是为首之人,身上官气混杂着文气,林峰看到他,眼前都一亮。
因为他“清新”。
林峰从始至终见到的都是腐朽,这个青年给人的感官就是“生机勃勃”。
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官气这个东西,玄而又玄,和龙虎气又有所区别。
跟着这个戴眼镜的青年人身边的六个人,看起来是护卫,他们身上还有些气血和军阵煞气。
一位官员,带着六个护卫来这铺子干什么?
观其气运,也不像是坏人,那些小鬼见到青年,不敢上前。
林峰还在青年眉间,见到了一股文气,比老酸儒多了一往无前,比郁郁不得志的老酸儒,多了几分康慨。
这样的人决计不会来此销赃。
那青年也看着林峰,目光审视。
此刻他们就在屋子里面,里头的掌柜昏昏沉沉,他形销骨立,寿命不久,做这一行当,就没有活得长久的。
林峰还嗅到了他衣服上的尿骚味道和血腥味道。
他应该已经尿血了。
病入膏肓。
察觉到又有人进来,掌柜的抬起了头,看向了来人,双眼扫了一下,他又垂了头。
都不是主顾。
既不是土夫子,也不是卖货人,他懒洋洋的喊道:“伙计呢?伙计,把这些人给我赶出去。
真当爷的铺子是你们来就来,走就走的地方?不买东西在爷的铺子里面晃荡什么?
都给爷滚出去。”
那青年还要说话,后面的小院门里,就走进来了几个壮汉,虎视眈眈,青年还要说话,被身边的护卫拖拽离开,有些“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意思。
林峰还看到这些护卫怀里的火器,微微侧身,目送这几个人掀开帘子走了出去,伙计看到林峰不动,骂骂咧咧走上来。
林峰的头发飘了出去。
十二根【罗网】。
十二根【罗网】扎进了他们的脑子上面,林峰往下轻轻一压手,厚重的帘子,就如同铁幕,就算是有人想要掀开帘子,怕是都很吃力。
做完了这一切,林峰才走向了此处,掀开了后院的帘子,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素材”。
很诡异的场面。
……
青年和护卫走了出去,也没有离开,他们就在街角,青年有些不渝的说道:“你们看出来了什么了么?
这不是是金家的铺子?那人说的是不是对的,你们不是说你们之中,有人会切口么?怎么不说?”
旁边一位护卫有些尴尬,他说道:“口音不对,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切口不一样。”
青年也没生气。
他觉得有意思。
“见不得光的一群贼而已,你们说的也的确有道理,不过也可以看得出来,你看这偌大一个镇子,光是这销赃铺子就有十一二个,这哪里还是镇子?
这就是一个贼窟!
可恨,可杀!”
青年恨恨的说道,嫉恶如仇。
护卫点了点头说道:“根据我们巡捕房抓到的人是所说,和我们刚才的见闻,这里应该就是金家的铺子,我看了看,里面阴森森,怕是里面的东西都不正,应该都是贼赃。
不过少爷,真要动金家?
金家可是一块难啃的骨头,他家在汉中这么多年,积攒了不少的势力,听说关系盘根复杂。”
青年对于少爷这个词语,有些不满,不过也没有反驳,知道这几个人叫习惯了。
他将重心放在了不远处的铺子里面,背着手说道:“难啃的骨头?再难啃也要啃下来,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总是要做出点什么,就算不能名留青史,也要叫人口口相传才好,死了之后,名字落在县志上,后头人看了,谁不说一句我是英雄。
金家不是好人,人尽皆知,挖坟掘墓之辈,就算是不千刀万剐,也要在刑场上受一枪!
如今场面早就变了,我这一县之长,名正言顺,我怎么就动不了这金家了?
我早就联系了我同学,他和省里的都统关系不错,只需要我们有确凿的证据,就可以平了金家,到时候,谁也说不出一个‘错’字来。
金家作恶多端,这么多年没人动得了他们,我动!”
青年胜券在握,护卫一看,也委实是说不出话来,青年探了点子还不走,往里头看了一眼,说道:“刚才进去的那个人,应该也是个挨千刀的盗墓贼,咱们在这里盯着,做好了准备,出来之后就把他抓了,关进衙门好好的审问一番。
看看能不能从他嘴巴里面听到消息,这铺子里面的人,我们不好抓,怕是抓了打草惊蛇,这金家的走狗不敢抓,这单人我们还不敢抓?
都机敏一点。”
几个护卫自无不可。
过了一会儿,林峰掀开帘子。
他从里面走出来,神色古怪,他看着外头的几个人,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在这遍地都不是好人的地方。
还能遇见一个想要处理金家的人。
当真难得,不过他们窃窃私语的说话,其实没什么作用,林峰在里面听得很清楚,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听到一个镇子的声音。
除了自己的戏班子。
戏班子寂静如无物。
林峰看了他们一眼。
一个“少爷”和他的保镖。
对于少爷的身份,林峰并不意外,就算是此时,真正能够读书识字的,没有穷人,还是那句话,脱产考学,家里没地不行,能够将人带出去上新学府的,也没有真正的赤贫人士。
是人就有欲望,林峰看得出来,这个年轻人好的就是“名”。
想要通过拔出金家,起码将自己名字留在县志上。
还挺务实。
没打算名留青史,光是想要将名字落在县志上,也不算好高骛远,不过对于他们的目标,林峰持悲观态度。
不过不是林峰看不起他,要是他真的能将省城的都统带过来,乱炮轰掉金家,可能还有效果。
要是他想要靠着这几个人过去,处理金家。
怕是不行。
金家也是一团迷雾,金家的外围人员,这里指的是他们家里,负责销赃的人员,每一个都快要被掏空,命不久矣,不知道本家如何,不过从他们的言语之中,金家本家,可能更加有严重些。
连他们这些外围人员,都有些畏惧本家,想逃又不敢跑的样子。
想到这里,林峰转头走,那几个人围了上来,还没有等到他们过来,林峰就消失不见。
大白天的,一个人消失在他们面前,这几个护卫惊疑不定,四处寻找。
头皮发麻。
怎么,白日撞鬼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却没有想到青年旁边,站着一个人。
看到那些护卫朝着这边看过来,甚至有一个莽撞人,都将火器拔了出来,对准林峰方向,却被旁边一个人一鞭腿抽了下来。
开什么玩笑,这火器能不能对付妖人还是两说,但他一定能对付的了少爷。
要是走火伤了少爷,那他们怕是要被埋到乱葬岗上。
青年看到护卫们惊恐的眼神,也知道事情不好,他僵硬的想要转头,却被一双手抓住了脖子。
林峰站在他后面,对着他耳朵吹了一下,青年浑身上下都起满了鸡皮疙瘩。
林峰百无聊赖,“想要名留青史,最重要的是活着,我给你一个建议,下午就出镇,先跑离开此地,此地大凶。
指不定今天晚上会出现大事,我要是你们,我一定听人劝吃饱饭,连夜熘了。”
青年吓得一哆嗦,转头去看,却发现自己身后空空如也。
“少爷!”
护卫冲过来,青年吓得脸色都有些变了:“刚才,刚才有人说话,你们听见了吗?”
几个护卫相互看了一眼,面色隐隐约约露出不安。
“要不,我们离开这里?”
很显然,他们听到了人说话,并且心生怯意。
青年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走。”
他虽然好名,但是也有一个优点。
孩子听劝。
说走就走。
不过叫他们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他们是骑马来的,虽然听说南边和京城,都有了洋人的汽车,但是汽车这玩意儿,着实稀罕,就算是京城,也只有寥寥数人有汽车。
西北和东南,中原地区,压根就是两个世界。
至今都有人不知道如今坐在皇位上的是谁。
龙蛇起陆。
天地翻覆。
青年骑马,一行人朝着镇子外头狂奔而去。
明明看到眼前有路,可是骑马出去,过了一会儿,他们却还是回到了原地。
看到了来路,他们脸都绿了。
“少爷。”
护卫脸色难看,一个护卫快速下马,解开裤子就是一泡尿,尿完了之后,翻身上马,毫不含湖,青年没有说话,只有护卫继续说:“再走。”
几个人骑马起了出去,过了一会,镇子继续出现在他们面前。
“彼其娘之。”
青年手脚出汗,他干咳了一声,骑马再次纵横,过了半晌之后,回来,他们依旧在镇子外头。
“诡打墙,走不出去了。”
青年咬咬牙。
他长出了一口气,马上的护卫都看着他,青年朝着镇子里面多看了两眼,忽然问身边护卫:“那人的样子,你们还能记住么?”
“记得。”
“好,”青年说道:“我们分成几份,你们去问问,今天晚上,镇子里面是不是有什么活动,另外一些人,和我一起去找那个人,看看他有什么说法,不管找到找不到,半个小时之后……”
他从自己衣服里面掏出来了怀表,看了一眼,将其丢给了护卫。
“在今天最后的铺子门口汇合,天黑之后,我们一定要在一起。”
……
林峰站在这镇子外头的山上,还有一个多时辰,天就要黑了。
天黑的时候,就是唱戏的时候。
舞台已经搭建起来了,茫然无知的人还在趁早占据位置,消息如同迷药,将所有人迷得神魂颠倒。
林峰看的很清楚,镇子里面已然有一些骚乱了。
有人发现出不去。
虽然这样的混乱,在碰见了去看戏的人的时候,他们的情绪会迅速安定,接下来他们也会去戏场,那些还清醒的人,风一样的朝着外面走。
不管怎么走,都会回到镇子,整个镇子都变成了一个“循环”。
谁都要留在这里看戏。
虺家大长老,一个人都不认识。
林峰也察觉到了这一幕,他使用观气法眼,惊鸿一瞥。这一次没有人想要刺瞎他的眼睛,林峰看到天空之中一张面孔。
面孔不在乎他能不能看到。
地脉勾连天空中的气息,将此地包围得水泄不通,就算是林峰,也离不开这里,他仔细的观察着天空上的那张脸,认出来这只不过是一个“表象”。
它不是“本质”,是“现象”,破坏了这个“现象”,还会有更多“现象”出现。
归根结底,问题不在于这个小镇子,问题在于今天晚上的“戏曲”。
是虺家大长老不让人离开。
林峰将法剑,火铳,还有身前的平安符,都拿在了自己身边。
将那本经文也放在手边。
像是在思考,过了半天,他拿起来了火铳,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并且还破天荒的将里面,压了一颗真火丹丸,随后来了一下!
“轰”。
真火沐浴,林峰安然无恙,林峰可以确保他没有做出任何的防御动作。
火铳是他的,但是游戏里面,没有队友免伤,也就是说,有人在保护他。
林峰放下火铳,有些感慨。
虺家大长老啊。
林峰不清楚他是怎么混杂进去了他的队伍里面,但林峰确定,虺家大长老已经变成了某一尊不可以言说的怪物,他的名号和容颜都成为了禁忌。
他之所以还能够影响“现实世界”。
唯一的原因就是林峰还活着。
他本身就不一般。
观气史官。
通过一个观气史官,叫观气史官认为他还活着,他还存在,那他就会存在,林峰作为一个“见证者”,是不可以死去的。
“果然哪……”
搞清楚了事情的经过,林峰将手边的法器收了起来,转过了脑袋,看到了后面目瞪口呆的青年。
“你来啦?没出去啊?”
林峰很自来熟的说道,顺便将东西都收了起来,抓起来了头发,朝着自己头上勒了一下。
头发是自己的,头掉了,随后林峰又捡起来了脑袋。
自言自语。
‘生命值百分比没有任何的损失,到底是什么法术,造化乾坤吗?’
青年人都结巴了。
“你你你,你是哪里来的妖人?”
林峰:“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不是戏班子老板,我忘了我是谁了,不过不重要,接下来你估计也忘了,都要死了的人,问那么多干什么,不要慌张,现在我来问,你跟着我就好了。”
林峰说着话,一边将自己的法剑狠狠地扎在地上,画地成圆,确保不会有人过来,他望着山下的人群说道:“反正今晚大家都要死,你不要紧张,临死之前,放松一下。”
青年思考再三,他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护卫,壮着自己的胆子问道:“你什么意思?”
“站在原地别动,不然被风刮出去,别怪我。”
青年刚要说哪里有风。
风就来了。
林峰不用动手,大量的风呼啸着,将眼前的地面削为平地,大量黄土咆孝着,被风带走,就像是在这里来了一场浩大的土龙卷。
尽管只有“一墙之隔”,一度看不见的墙壁保护住了他们,在他们周围,纵深出现,林峰依然坐着,正在沉思,计算接下来的一切。
仿佛这些事情不是他做的一样。
这几乎是神仙手段,出现在在场几个人面前,青年感觉自己人都快要傻了。
这里动静很大,林峰却感觉得到,没有人注意他们。
人流如洪水,朝着戏场走了过去,没有人注意这边的土龙卷。
“你,你在要干什么?”
青年觉得自己问的有些多了,林峰说道:“殊死一搏,也可以说是临死反扑,运用我贫瘠的智慧,来搞点动静出来。
这个动静,可大可小,现在我看起来,可能我们小不了了。”
风越来越大,林峰眼睛空前的明亮说道:“以前我遇见这样的情况,只能找死,好在现在我不一样了,还有反抗的能力,所以……”
他往前看了一眼,捏了捏在青年的胳膊,满意说道:“还行,你虽然看上去有些傻里傻气,但是也够了。”
青年:“……”
林峰拿出来了平安符,一道道柔光笼罩在他们的身上,林峰将法剑召唤了出来,叫他们一起下山,将自己需要的东西都告诉了对方,随后,法剑和平安符护着他们。
林峰盘膝坐下,都到了这种时候,林峰第二性命种子开始大幅度萎缩,不过“奇怪”的是,只要他的“性命种子”“萎缩”,性命种子就会继续满上。
林峰的生命,不会有任何的降低。
虺家大长老给的不死之身,十分机械。
他不在乎太多,他只在乎林峰不死就可。
林峰的头发飘了起来,以身供养,以命为薪,林峰头发开始飘忽,罗网变得越来越多,时间不够,只能“揠苗助长”,至于会有什么效果,不重要了。
仪式的人很重要,可是没有足够的神职人员了,只有他自己来。
罗网。
林峰往上望去,头发明明披在肩膀上,可是末梢却从天空上垂了下来。
也很吓人。
林峰远远地,听到了遥远的戏场,传出来了声响。
还有一个时辰,那边就在热场了。
林峰远远眺望了一眼,看到了戏班子的人都一动不动,站在戏台下面,死死的盯着他。
他们的眼神如黑洞。
就那么无情的盯着林峰。
林峰也看着他们。
他们张嘴。
声音萦绕在林峰的耳边。
“班主,回来了,该回来了。”
“班主,今晚的大戏要开始了。”
“班主,班主,我们想你了。”
林峰安然如山。
再难的都见过了,堕入九幽之下都经历过了,这又有什么呢?
青年带着护卫采买了物品上来,甚至还拉了许多人一起上山,两权相害取其轻,青年还是认林峰好人身份的,他上去的时候,发现山上已经大变样了,深深的壕沟,里面堆砌满了的薪柴。
还有九层高的土垒。
虽然贫瘠,但也有些气派。
林峰回过头来,看到跟在青年的队伍里面的,还有好几个妇女。
林峰回头的时候,那些妇女都张大了嘴巴,似乎能够吞下来一颗脑袋。
她们刹那之间,都变成了小桃花的样子。
“班主,回去了,班主。”
林峰摇了摇头:“还不到时候。”
青年有些诧异的回头,看到惶恐不安的人惊恐的看着前面,他大着胆子问:“你怎么了。”
林峰眼神恢复了正常说道:“我挺正常的,怎么,大家都到了,那都休息一下吧,过一会儿,都要劳动了。
唉唉唉,你过来,我们谈谈。”
他一把拉住了青年,青年说自己还有事情,要把其余的护卫带回来,林峰摇了摇头说道:“迟了,迟了,你听。”
林峰拉着青年,对他说道:“下面的大戏,已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