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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权还想再骂,却听见幼煣来报,“公子,三公子回来了!”

孙权连手边的陶碗都砸了,火冒三丈地冲了出去,见到孙翊的第一件事情,就直接给了他一脚,直接将人踹得摔倒在地,“竖子!”

乔玮跟着跑出营帐才发现,周泰是被甘宁和孙翊扛着回来了,满身血迹,身上的盔甲上横七竖八全是伤口,背上还有好几支被折断的羽箭,死死钉入肉中。甘宁一手扛着他的半边身躯,一手死死按捂着他的腹部,那处的伤口还在汩汩往外冒血。

他的身后是一路的血迹如小河蜿蜒。

乔玮连忙拦下孙权要教训孙翊的拳头,“先别说了,周将军伤势很严重,幼煣去扶着周将军去最近的营帐,别管是谁的,先把周将军放下。

幼烨,去叫吴医师和于羽师来,快!”

孙权狠狠瞪了孙翊一眼,连眼眶都是血红的,半晌还是一言不发地进了营帐。

孙翊也是满身狼狈,发髻松散,连头上的护盔也丢没了,满脸的灰败。

“嫂嫂……”孙翊看着蹲在他眼前的乔玮,“嫂嫂,我……”

“你若心里有愧,包扎好伤口就去伙营烧水,多烧一些来,周将军用得上。”乔玮看着眼前这个遭受了重大挫败的少年,既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但看到他愧疚的眼神,也说不出责怪他的话来,“去吧。”

若他能牢记今日的教训,那么他日必然也能成长为江东军中名震四方的大将,但若是他记不住今日的失败,那也是无用。

孙权亲自为周泰和甘宁褪下铠甲,衣裳之下的伤口更是触目惊心,深可见骨,周泰背后的箭更是无法拔出,只能割开周围的肉再行取出。

吴普调制好麻沸散,需要以酒喂周泰服下,但周泰失血过多,已然进入昏睡状态,孙权掰开周泰的嘴,取勺子压住周泰舌根,将麻沸散直接用酒灌下去,等待药效发作后,吴普取出桑皮线,对伤口进行清理和缝合。

“要一些热水来。”

孙翊在帐外听见要热水,也顾不上伤口疼痛,端着一盆热水就进来,“医师,这里有热水。”

吴普回头看了一眼孙翊,他的手上还缠着绷带,“三公子伤口不可碰水。”

幼煣连忙上前去接手,“三公子,属下来吧。”

仔细地按照吴普的要求,将伤口周围的皮肤擦拭干净。

孙翊有些讪讪地退到帐外,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等到幼煣端着血红的脏水出来的时候,立刻就接手去倒,然后再去取来一盆干净的热水给幼煣。

周泰的情况不甚好,甘宁的伤口也是清晰可怖,从左肩一直延伸至右腰,长长的一道口子,衣服褪下后,还扯下了一小块肉来,顿时鲜血如注,几乎染红了整个后背。

而甘宁咬紧牙关,面色微变,但也死撑着没发出一丝声响。

孙权不忍再看,背过身去,眼眶微红,出了营帐之外,唤来边鸿,“说说吧,究竟怎么回事?”

边鸿低头不敢看孙权,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说!”孙权再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命令,这已经表明他的忍耐度已经快到极限了。

边鸿也被吓得一哆嗦,“是,是遭到了伏兵。公子带着属下等边追边杀,本是一路无事,追到西阳道时,眼看就能追到陈贼了,却不料两侧林中冲出两支伏兵来前后夹击。

三公子竭力斩杀,但还是受了伤,幸得周将军和甘将军赶到,护着孙翊奋力搏杀才得以突出重围。

那伏兵还在背后射杀,兵卒十……十不存一。”边鸿一边说着,一边还小心翼翼地抬眼打量孙权的脸色,而后又快速低下头,战战兢兢,不敢多言。

孙权冷淡地扫过边鸿身上的伤,语气如冰,叫人闻之生寒,“你倒是武艺不凡。”

孙翊一共就带了百人前往追击,几乎算是全军覆没而归,连周泰、甘宁此等猛将尚不能全身而退,重伤侥幸逃脱而归,倒是这个边鸿,竟只受了些轻伤。

一旁的孙翊,不忍边鸿被责问,跪在孙权面前为边鸿开脱道,“今日之事,皆是我一人之过,我深陷围困,皆是公鹄奋力向前,替我开路,我才有侥幸存活之命。

我知道兄长心里生气,我愿意接受军法处置。”

“军法处置?”孙权瞧见孙翊那副样子,血液蹭蹭往脑袋上涌,压着自己的恼怒,冷声问道,“不从军令,依法推处斩首。我若真依着军法处置,你受得起吗?”

那刺耳的声音,像针一般刺入孙翊的心头,他不敢抬头却又努力直起身子来,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失败已然暴露在众人面前。

他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年少无知。

几个兄弟之中,孙翊一向是喜欢和孙策叫板,而孙权永远都是二人之间的和事佬,替两边说着软和的话。

遭到孙权这般疾言厉色、毫不留情面的训斥,孙翊还是头一次,孙翊惊惧之余,腹中升起浓浓的屈辱感。

长兄拿他当诱饵,让他以身犯险,引出刺客来也就罢了。连仲兄如今都能肆意呵斥于他了吗?

这样的认知,瞬间击中了他的自尊心,连脸都憋得涨红,他咬着牙道,“我能!不就是一死嘛,我孙季弼还不是那等敢做不敢担的无能之辈!”

能?可真能!

孙权恨不能直接给他两个耳光,好让他的脑子清醒清醒,手高高举起,最终只能落在他的脖子上,“幼平若能转危为安,广陵尚能守住,你今日之过就先记下。若幼平不能……你就自刎以谢罪吧!”

丢下这句话的孙权,脚下的步子越发疾快,扬起的微尘都带着一股火气。

边鸿小心翼翼地扶起孙翊,语气也带着几分惶恐,“公子其实不必护着属下,主伤臣辱,未能护好公子,乃是属下之责。”

孙翊看着孙权的背影,眼中神色阴晦不辨,嘴上却还在宽慰边鸿,“你已尽力,我岂不知。兄长是气我连累了他的爱将罢了。”

难道手足之情,还比不上几个手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