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早上是令人绝望的。
上周的工作没做完,这周的任务还在排队,总有一种措手不及的感觉。
华礼伟把搜集到的证据装进文件袋,既然牵扯到内部人员,必须找个恰当的时机上报。
“华sir,你等下有事?”温存看了过来,觉得今天的上司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怎么了?”华礼伟随口问,把文件袋锁进了抽屉。
“‘华新公园连环杀人案’的犯人之前不是延期开庭了吗,今天我们要把人送过去,还有一些补充证据需要提交。”
“那个还没判吗?运气也挺背的。”华礼伟看了眼资料,中午之前要把人送到才行。
华新公园连环杀人案可以说是90年以来受害者最多,波及范围最广,性质最恶劣的案子了。
凶手是一名金融从业者,因为工作压力导致心理问题,长期服用药物。
自95年开始到97年,短短几年时间用勒死的手段共计杀害了十八人,包括环卫工、游民、加班女性、上夜课的高中生、醉酒男性等。
华新公园早年由附近的地产商负责管理维护,后来金融危机很多人破产,公园也沦为半废弃的状态,连环杀人案发生后一度被称为“死亡公园”。
起初这案子并没有多少人注意,直到一名警界高层的女儿遇害才引起重视,那个女孩和家里吵架后出门,约朋友唱完卡拉ok喝了点酒,回家的时候走错路到了华新公园。
第二天尸体被发现在公园的水池边,身上盖着枯树枝,脖子有勒痕,也是从这件案子起正式成立了连环杀人案调查小组,华礼伟担任了组长。
通过勒痕判断凶器为运动头带、弹力带等,最后在附近大厦的健身房锁定了犯罪嫌疑人赵远宁。
“我们等下走一趟吧,受害人家属都在等着,早该有个了断了。”华礼伟神色凝重,原本以为证据充足会很快有结果,没想到因为赵远宁的工作内容牵扯到一些人的利益,案子竟然被压下来一直拖到现在。
要不是那名高层的坚持不懈,这案子说不定还会拖下去。
“好,要叫小明吗?”
“他有其他事,就我们两个吧。”押送犯人还有专门的警员,加上自己和温存一共五个人足够了。
犯人逃跑的消息是下午一点整传来的,A组成员几乎全员出动寻找赵远宁,何家诚因为资历浅被派到医院守着。
当他到达抢救室时,只看到温存满身是血,站在走廊上,神情已然恍惚不清,叫他名字也没有反应。
下午两点半,门口的指示灯灭了,医生从里面走出来,摇了摇头。
何家诚还来不及反应,就看到盖了白布的推车被拉出来,温存冲了上去颤抖着掀开,随后蹲在一旁失声痛哭。
透过几名医生的白大褂,何家诚鼓起勇气抬头,推车上的人安静地躺着,仿佛睡着了一般,虽然只看到一半脸,但确实是华礼伟。
车被拉走了,尸体会放在冷库等待法医解剖。
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崩塌了。
呕——
何家诚一只手捂着嘴,胃很难受,胸口也很难受,他扶着椅子坐下来,捂着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挪到了眼睛上。
两条腿撑着手肘,两只手捂着眼睛,他就保持这样的姿势一动不动。
经过调查组调查,事情经过也逐渐清晰起来。
赵远宁借口上厕所从窗口逃走,被华礼伟发现后追到巷子里,借着路边放着的杂物掩护趁机夺下华礼伟的枪,将人打伤后离开。
在附近的温存听到枪声赶到时,华礼伟已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接受调查的几名警员中,一名警员当时下车买水,还有两名警员看到温存慌张地跑出来后也意识到了不对劲,于是三人分开寻找犯人的踪迹。
照温存的说法,华礼伟将犯人带到厕所,他等了一会儿也下了车,进去后发现厕所没有人,知道是出事了,于是和押送的警员在附近找人。
调查组实地勘察后发现厕所的位置很偏,除了大门一个出口外只有隔间内有一个窗户,赵远宁就是通过这个窗户跑走的。
因为窗户外面的路和警车停车的地方是相反的方向,且是有很多分叉路口的巷子,一旦进去很难发现踪迹。
加上当天旁边的工地在施工,现场声音嘈杂,有些混乱,外面的警员压根没注意到华礼伟有没有喊人。
调查组还原了现场,华礼伟带赵远宁进厕所后,犯人进了隔间反锁门,从窗户逃跑。
华礼伟发现后踹开了门从窗户追了出去,因此外面的警员没见到华礼伟出来。
顺着小路跑到巷子,赵远宁躲在杂物堆里,瞅准时机夺枪,开枪,胸口两处都是致命伤,扔枪后逃跑。
理清了经过,警方发布了通缉令,连环杀人加上袭警致死,赵远宁一旦被抓住就是死刑。
奇怪的是,这个人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无论电视、报纸发了多少新闻通讯,竟然连一个目击者都没有。
犯人可以慢慢抓,尸体等不了,在事发八天后,一场隆重的下葬仪式在光明墓园举行。
何家诚身着制服站在队伍后面,他盯着墓碑上的黑白照片,看着前面的人一波又一波鞠躬献花。
轮到他的时候只是按部就班做了该做的事,而后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开。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悲伤是徒然的。
温存站在墓地门口,手上夹着一支烟,不太符合他以往的形象。
“不去祭奠一下?”何家诚上前主动说话。
“我……我等下就去。”温存不好意思地举起手中的烟,露出一个分外难看的笑容。
“犯人一定会抓到的。”
“是,一定会抓到的。”温存有些不自在,慌乱地扔掉了烫手的烟头。
正要转身离开的时候被何家诚叫住。
“我听说华sir的配枪没有被拿走是吗?”
温存神色不明,“大……概吧,当时太乱,我也没注意,可以问下鉴证科的人。”
“我知道了。”何家诚点点头,盯着温存远去的背影,怀疑在心里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