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顷良田,一片汪洋。
污浊的洪水裹挟泥沙,倾盖稻穗与麦浪。
成千上万人生存下去的希望,也被这场百年一遇的大水吞噬殆尽。
满目疮痍,狼藉不堪。
望着面前的惨状,白明微长睫颤了颤。
一抹情绪在她眼中稍纵即逝。
仅仅只是刹那,她那些许可以忽略不计的情绪涟漪,已经归于平静。
她转过身,冲后边的队伍打手势。
另一边。
白瑜看到白明微的信号,他立即开始行动。
只见他用一条短绳绑住连接两岸的那条绳子。
他没有绑紧,而是打了一个活扣。
而短绳的另一端,绑在他的腰间。
如此一来,这条短绳可在他顺着连接两岸的绳子过去时,保护他不坠入滚滚浊流之中。
他就这样,双手与双脚挂在绳索之上,向北岸缓缓移动。
成碧抽出剑,严阵以待地守在绳索旁边。
但凡有任何人靠近绳索,她都会立即出手,杜绝有人通过解开绳索伤害白瑜的可能性。
白瑜才滑出一段距离,俞剑凌便毫不犹豫地如法炮制,与白瑜一同挂在绳索之上。
如今谁要是想对白瑜出手,必定连累到他。
他背后的势力是太后,这相当于给了白瑜一层保障。
所幸两人平安过去,并没有发生任何危险。
成碧看向其余的众人:“几位大人,请准备吧。”
秦党几人脸都绿了。
但白明微几人不在这里,委屈给谁看?
他们惊慌失措的模样没了用处。
所以他们并没有耽搁,咬紧牙关上了绳索,胆战心惊地滑到对岸。
待有官阶在身的几人都到了北岸,成碧与劲松安排护卫把马车里重要的东西带上,缓缓顺着绳索滑过去。
马夫则被留下来看守马车,以及马匹。
成碧告诉几人,会派人来接应后,也护着劲松,去到了北岸。
刚到北岸,俞剑凌冲秦党几人努努嘴,示意他们愿赌服输。
几人视若无睹,可见刚刚也只是过过嘴瘾,逞一时口舌之快。
但让他们真的叫白明微“奶奶”,这种违背祖宗的决定,他们显然做不到。
俞剑凌嘲讽地看着几人:“真是没种。”
秦党几人假装听不到,明摆着没脸没皮。
他们就笃定了俞剑凌不能拿他们怎么样,所以态度不可谓不蛮横。
白明微没有在意几人的赌约,她知晓轻重缓急,自然不会在这些人身上浪费功夫。
见所有护卫已经分配好携带的行囊背负在身上,她当即下令:“继续前进,需得在傍晚之前,赶到过江后的第一个城镇。”
这镇子名叫黎阳镇,辖制于黎阳县。
而黎阳县的县衙,也置在这座繁华的镇子上。
别看它只是一个镇子,但相较于边疆数座城。
这小小的镇子,规模并不比边疆的城小。
镇子附近置有粮仓,屯粮不少。
他们一行人的目的地,便是开启黎阳镇的粮仓,解燃眉之急。
道路湿滑泥泞,众人不敢耽搁,当即继续赶路。
秦姓官员勾住俞剑凌的脖颈,用极为轻蔑的语气说道:
“世子,那一声‘奶奶’,镇北大将军可无福消受,想必她正是因为知晓这一点,才没有较真。”
“大将军都不在意,你又何必去当马前卒,非要拍这个马屁?热脸去贴冷屁股的滋味如何?”
俞剑凌闻言,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调笑:“秦兄,会不会是因为,大将军根本就不想要你们这样的孙子呢?”
说完,他拍拍秦姓官员的肩膀,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秦姓官员自然恼怒,但他却被呛得哑口无言。
难道他非要争个长短,向俞剑凌证明他们可以成为白明微想要的孙子不成?
这小插曲很快就被揭过。
这番对话,白明微自然听进了耳里。
她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对俞剑凌此人,又多了些不一样的看法。
白瑜看出了她的心思,随后说道:“世子的胸襟,远比外人所见还要宽广。”
白明微没有言语,与队伍继续前行。
泥沙沉积在路上,双足不时陷入泥淖之中。
失了马车的他们,走得十分艰难。
他们踩在脏污泥泞的路上,道路两侧的田地浸在浑浊的泥水里。
不时一阵风刮来,泥水裹挟白沫,吞向那条向山延伸的道路。
零星的稻穗,随着草木残渣铺在地上。
白瑜捡起一根稻穗在手中端详片刻,随即露出惋惜的神情:
“这穗子又大又长,倘若没有这场大雨,今年江北必得丰收。”
秦姓官员冷笑一声:“白大人,仅凭一根烂草就发出这样的感叹,下官真是佩服。”
白瑜无动于衷,他不必说服无知的人。
一路的挑衅,白明微兄妹都不为所动,这使得秦党几人有些郁闷。
这时,一旁的俞剑凌开口了:“秦兄要是路途无聊,小弟我给你讲个故事消遣,如何?”
秦姓官员正愁枯闷,当然没有拒绝。
于是,俞剑凌便讲起了这个小故事:“有一个琴艺卓绝的人在溪边弹琴,但一头吃草的老牛却不耐烦地冲他嚎叫。”
“老牛不知琴师通过刻苦的学习使得自己的琴技登峰造极,也听不懂那动人心弦的音律,只觉得琴声烦人。”
听到这里,那名秦姓官员暴怒:“你竟笑话我是牛?!”
俞剑凌耸耸肩:“你真是不识好歹,我给你讲笑话解闷,你却觉得我笑话你是牛。”
秦姓官员怒不可遏:“你当我傻?!听不懂你的含沙射影!”
俞剑凌更是无奈:“我哪里笑话你是牛了?我分明在说白大人刚刚在对牛弹琴,牛听不懂,还怪白大人吵。”
因为平日玩得好,秦姓官员直接抡起拳头就冲向俞剑凌。
这已经超过了和平解决的范畴了。
不动动拳头出口恶气,绝对会被这口气给憋死。
俞剑凌当然不会被动挨打。
在拳头到来之前,他早已跑出去。
此时他们正翻越一个小山坡,俞剑凌爬到山坡上,却定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