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礼佛没有辜负契染的希望,牢牢抓住了最后的机会,忽忽数月后,他领了数百魔物回转七十二莲花峰。此行绝非一帆风顺,蔡礼佛威逼利诱招揽人马,面前笑嘻嘻,背后捅一刀,出尽手段,身经大小百余战,遍体鳞伤,终于挺了下来。这数百魔物也是上一轮血战的幸存者,其中更有不少精锐老卒,听命于蔡礼佛,服服帖帖绝无二话,成为他此行最大的收获。
契染没有厚此薄彼,赐下一缕本源血气,命蔡礼佛统领魔物,独领一军,与魔兽、异物鼎足而三。他存了苗人炼蛊的心思,谁能率先脱颖而出,才能赢得更多壮大的资粮。契染要一支横扫血战、百折不挠的强军,舍此之外都是炮灰,不值他浪费时间与精力。
蔡礼佛四处招揽魔物,在樊鸱指点下操练大军,彼辈久经沙场,很快就拧成一股绳,有了几分“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的气象。白毛尸犼与乌藤深感时不我待,轮番深入南疆腹地,以战练兵,大肆掳掠血食。有手下代为奔走,血食菁华源源不断送上门来,省去他们许多水磨工夫,然而令他们烦恼的是,随着修为水涨船高,寻常魔物的血气已无济于事,他们要猎杀更为强横的猎物,获取深渊本源之力,才能突破瓶颈更进一步。
唯有在血战中,他们才有这样的机会。
杀戮和动荡推动血气流动,如烈火烹油,在旁人看来,七十二莲花峰蒸蒸日上,在广袤的南疆/独树一帜,本命血气在孕育中,新的南方之主呼之欲出。然而对契染来说,这一切都太慢,他又一种强烈的预感,血战正迎面扑来,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他在犹豫,若将手头的奇气继续投入乌藤,能不能继风狸之后再造就一员护法,但这同时也意味着,无论成或不成,他都将失去一支成了气候的异物大军。时日一天天过去,契染最终还是放弃了这样的打算,就在他拿定主意的一刻,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一头狡诈的异物骗过乌藤的双眼,成功混入深渊,不知所踪。
仿佛察觉到契染的强大,那异物收敛气机,瞬息千里,头也不回逃遁而去。灵智已开,天赋神通,气机稍纵即逝,仿佛一滴水融入江海,就此消失无踪,契染不觉好奇心起,召出风狸衔尾追摄,自己不紧不慢跟随在后,一路北上,不知不觉离开南疆,踏入深渊腹地。
风狸竟然未能截住对方,令契染有些吃惊,他猜想那异物的天赋神通多半是隐身逃遁一类,夹紧尾巴舍命逃遁,不是那么容易逮得住,但这一路不眠不休,无以为继,风狸与它的距离正逐渐接近,再过五七日,便可将其顺利拿下。
那异物竭尽全力,始终未能甩脱风狸,它对方圆百里血气强弱有所感应,数度闯入深渊魔物聚集之地,不料彼辈竟一哄而散,逃得比谁都快,根本不能阻拦一二,眼看就要被对方撵上,它将心一横,径直朝一处狂奔而去。前方血气强横绝伦,对方显然已经注意到自己,前有狼后有虎,那异物几近于绝望,浑浑噩噩闯入一片埋骨之地,四下里丘陵起伏如坟头,荒凉不毛,白骨掩埋其间,积了厚厚一层,被风吹动翻滚碰撞,“哗啦啦哗啦啦”响个不停。
那异物如遭雷击,骤然收住脚步,身形炸将开来,化作滚滚黑气,像没头苍蝇一样徘徊数圈,直待夺路而逃,遍地白骨忽然聚拢到一处,彼此错落拼接,隐约化作庞然人形,伸手朝黑气一拿,那异物顿时乖乖缩成一团,动弹不得。
狂风卷过连绵起伏的丘陵,风狸现出身形,远远望向对方,不觉皱起眉头,察觉一丝诡异的气息,并没有急于上前争夺。那白骨巨人见风狸驻足不前,抬起手掌将异物送入口中,做出一个吞咽的举动,一瞬间,从喉到腹染上一层黑气,忽浓忽淡,拼命挣扎求生。风狸察觉到那异物走投无路,拼命传递意念,求他出手相救,这一刻,他有些犹豫,那白骨巨人神通不凡,即便倾力出手也救不下,莫如静观其变,等契染赶来为好。
那白骨巨人等了片刻,见对方始终不为所动,似有些失望,不再诱敌深入,深吸一口气,胸中黑气层层淡去,异物生机断绝,竟被其轻易炼化。风狸心下了然,果然其中有诈,那白骨巨人不知是什么来头,奸险狡诈,频频引他靠近上钩,越是如此作态,越说明埋骨之地暗藏杀机。
二人僵持片刻,那白骨巨人深深望了风狸一眼,双手握于胸前,使了个神通,身躯“哗啦”散开,白骨塌落一地,如潮水般滚滚卷向前。风狸倏忽退出百里,举目眺望许久,果不其然,仿佛有一条无形的界线,白骨大潮戛然而止,翻腾片刻,慢慢缩了回去。
耐心等了半日,契染出现在视野之中,风狸好整以暇迎上前,将埋骨之地的异变说了一番,等他拿个主意。界膜异物克制血气,居然被白骨巨人吞噬,令人稍感意外,契染略加思忖,将风狸送归涅盘佛国,举步向前行去,无移时工夫便踏入埋骨之地。
丘陵起伏,寸草不生,踏足其间白骨沙沙作响,契染眸中神光闪动,低头望去,隐隐望见丘陵之下埋葬着一具巨大的尸骸,形似异鸟,血肉毛羽尽数化去,只剩一具残破不全的骸骨,空洞的眼窝与他对视,深不见底,似乎通往幽冥地府。
目光交接,仿佛察觉到莫名的危机,满地白骨倒卷而起,聚拢成一个巨人,张开双臂狠狠拍落。契染窥得分明,这白骨巨人并非什么魔物,而是丘陵下所埋异鸟尸骸作祟,一灵未灭,借刀杀人。他伸手一推,涅盘之力鼓荡而出,白骨巨人顿时僵立于原地,白骨豁然散开,急速飞旋,数息间化为齑粉,随风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