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根儿因为长期酗酒、不规律饮食、饥一顿饱一顿的,整个人瘦得像猴儿似的,风一吹,摇摇晃晃,仿佛随时都可能摔下来,下面围观的人,不禁胆战心惊!
因此,白红霞的话一出,众人更加紧张!
刘警官刚要劝说白红霞不要刺激赵根儿,竟见赵根儿突然跪倒在地,放声大哭:“红霞,红霞……我求求你不要走,我不同意离婚,死也不同意!”
“赵根儿,你家暴我的时候,为了女儿我忍了,可我越是委曲求全,你越不把我当人看,然后我就在想,女儿总是你亲生的吧?她身上流着你的血,虎毒还不食子呢,你总不会虐待女儿吧?于是,我跑了,我见人就躲,有家不敢回!谁晓得,你的心肝肺全烂透了,你对自己唯一的女儿都能下此毒手!她才几岁呀,她这辈子还没开始呢,就被你给毁了!赵根儿,你摸着良心问问你自己,你还是人吗?像你这种禽兽不如的东西,你有什么脸面求我不要离婚?我只恨自己太懦弱,没有早点儿跟你离婚,没有保护好我的女儿!赵根儿,我不追究你家暴的法律责任,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如今,芳芳得了严重的心理疾病,可能一辈子都会活在你的阴影当中,如果你还是个男人,还有一丁点儿为人父的责任感,就立马下来,把离婚协议书签了,让我带芳芳去治病、去上学,让芳芳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痛斥到这儿,白红霞已是泪流满面,积压在她心里多年的痛,终于像泄洪的水,一发不可收拾!她恨赵根儿的同时,也恨自己当年抛下女儿一走了之的绝情!人常说,为母则刚。可她为芳芳做过什么?她又何尝不是在芳芳心上扎刀的人?
众人听闻,唏嘘不已。
人命关天,职责所在,出警的公安和消防顾不上感慨,时刻关注着赵根儿的举动,伺机救人!
许是白红霞发自肺腑的委屈,触动了赵根儿偏执的内心,他把头用力地往地上磕,哭声撕心裂肺,完全陷入了绝望的情绪中,忘记了周遭一切!
身上绑着安全绳的消防员见状,当机立断,猛地一扑,将赵根儿扑回了安全地带!
楼上楼下,掌声四起!
白红霞却瘫软在地上,仿佛被人抽走了灵魂一般,没有了生气。
……
李婧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根据诊疗方案,每周四下午,李婧会对芳芳进行心理干预治疗,但是预约时间已过,白红霞母女却不见踪影,李婧打电话给白红霞,提示无法接通,接下来半个小时之内,她反复拨打电话、发短信、微信,都没有任何回复,无奈之下,李婧只好联系巧婶打听情况。
意外的是,巧婶不知身在何处,电话里人声嘈杂,似乎在聚众讨论着什么,听起来气氛极其紧张!
李婧刚刚唤了一声“巧婶”,便被一个愤怒的女音淹没了,“凭啥?我们也是老百姓,凭啥姓赵的能去上访,我们不能去?他敢告肖书记,我们凭啥不能告他?”
“说得对!咱们不能看着好人被欺负!”
“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不是谁先告状谁就占理,对吧?”
“要不然,咱们也去镇政府跳楼,让领导们看看谁对谁错!”
“我同意!”
“算我一个!我就不信老天不长眼,恶人没有恶报!”
“我们全村人都去给肖书记作证,绝对不能让肖书记被撤职!”
“……”
听着电话那端七嘴八舌的忿忿之语,李婧手脚发凉,不好的预感,直冲大脑!
巧婶有意找个安静的地方跟李婧说话,可她被人挤在屋里根本出不去,坐在炕沿抽着烟的梁茂明,眼看村里各家的婆姨越说越来劲儿,“啪啪啪”几巴掌甩在炕上,眉头拧出了深深的折痕,“去去去,去什么去?跳楼很好玩儿吗?赵根儿不要脸,你们也不要吗?昨天的事情闹大了,影响不好,组织上肯定要成立调查组,把赵根儿反映的问题查清楚嘛!现在呢,组织上对肖书记作停职处理,是为了配合调查,不是撤职,我们要相信组织,一定会还肖书记清白的!”
“村长,话虽这么说,但咱们不能坐等调查结果,什么也不干吧?就算政府查清楚不是肖书记的错,可白白受了场委屈,肖书记能不寒心吗?咱们得让政府知道,肖书记是受我们全村拥戴的好书记!”
“可不是么?一个扑下身子干工作,把村民当亲人,一心只想着带领村民脱贫致富的好干部,反而被人倒打一耙,别说肖书记会寒心,我们自个儿的良心也过不去呀!”
“对,村长你拿个主意,我们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帮到肖书记?”
第一批瓜果苗开始种植了,村里有劳动能力的男人们都去上工了,为肖禹打抱不平的事情,就交给了各家各户的女人们。梁茂明被堵在家里两个小时了,在这群婆姨的催促下,他脑袋灵光一闪,突然有了主意,“我们请老支书亲笔写一份情况说明,然后每家每户签字按指印,上交调查组!另外呢,大家把对肖书记的看法,可以各自写成一封信,或者简单的一段话,一起交上去!我们不闹事,不惹麻烦,用符合程序的方式,合理地表达我们对肖书记的支持!”
“好,就这么办!”
“同意!”
“我也同意!”
“……”
李婧百感交集。
善与恶的距离,原本隔着山海,但是为了一己私欲,有人会跨越天堑,成为恶人。而怀有善心的人,也终将会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
……
冬日的陕北,昼短夜长,从村口到村委会,不过几分钟的车程,暮色却如一张大网,提早一步,飞速地淹没了村庄。
漆黑的大院里,杳无人声。
李婧把车停在往常的位置,熄了车灯,趴在方向盘上,静静地望着肖禹的宿舍。不似往日灯火明亮,但窗户上透了一缕微光。她知道,肖禹在屋里,他想独处,可能在排解压抑的心情,可能在思考对策,也可能在伤心难过。
她不想打扰他,可也不放心就此离开。所以,她选择隔着一道门,悄悄地陪伴他。
不知过了多久,屋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肖禹走出来,略低着头走向灶房。许是心有灵犀,走出几步,肖禹又突然站定,然后缓缓扭头,望向夜幕下那辆既显眼又熟悉的白色越野车。
李婧由衷地笑了。
肖禹快步走近,看清车里有人后,一把拉开驾驶室的车门,恼火地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不敲门,不打电话,你是想在外面呆一晚上吗?已经入冬了,气温已经零下了,你……”
“车里有暖气。”李婧不慌不忙,眼里淬着笑意,“要是冷得受不了,我自然会找你取暖的,我又不是傻子。”
肖禹不好哄,仍然黑着俊脸,“只有傻子才会狡辩说自己不傻!”说罢,解开李婧的安全带,拉着她迅速回屋。
灯光驱散了一室黑暗。
李婧发现屋里多了一个火炉,此时烧得正旺,炉子上坐着烧水壶,正“咕咚咕咚”地冒着水泡。炉子旁边有两个凳子,其中一个凳子上放着一个茶杯,还有两颗用来盘的山核桃。
肖禹把李婧按在凳子上坐下,“先烤烤火,散一散寒气。”
李婧拿起山核桃在手里把玩,戏谑道:“怎么,提前进入老年养生啦?明明是个年轻人,不打游戏,不刷视频,一派老干部的作风啊!”
肖禹从储物柜里拿出姜糖红茶,及一个可爱的卡通陶瓷杯,拎起烧开的水壶,一边冲泡,一边说:“那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无趣?”
“嗯……”李婧状似思考了几秒钟,才俏皮地回道,“无趣嘛,多少有一点点,但是比无趣更有意思的是,我喜欢无趣的人。”
肖禹端着滚烫的红茶,正要递给李婧,不知是突然被表白而害羞,还是热气熏蒸的原因,他楞在原地,俊脸迅速泛红。
见状,李婧不好意思地咳了两声,缓解尴尬,“那个我……我喝不了太烫的东西,等晾温再喝。”
肖禹把茶杯放在桌上,神色缓缓归于平淡,“你工作忙,不用总往我这儿跑。”顿了顿,又道,“我去灶房做饭。你想吃什么?炒菜,还是面条?”
“炒菜。”李婧说着,搁下山核桃,起身道,“我帮你打下手。”
“我一个人可以,你在这儿休息就好。”
“我不!”
李婧脾气上来,一把扯住肖禹,生气道:“刚刚还挺热情呢,怎么突然变冷淡了?我在外面呆了近一个小时,给你留了足够的时间,让你消化不好的情绪,结果你给我来这一出?干嘛,后悔了,不想养我了?”
“我……我是怕耽误你。”
“是怕我连累你吧?”
李婧越说越伤心,“我今天刚查出癌症,你就抢着跟我划清界线?行,我们一刀两断!”说罢,她身子一扭,作势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