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秋宁看出罗欢无奈又沮丧的表情,他以牟万辉为偶像,努力学习跆拳道,为的就是锄强扶弱,但拳头又要被法律所阻碍,难以施展,心里肯定窝火。
义气更多时候得靠智慧,否则解决不了事,反而会惹麻烦。
她有时候也觉得憋屈,特别是参加志愿活动时,顶着志愿者的名号,遇到挑衅或是故意找茬的人,你还得毕恭毕敬地跟他解释清楚,装傻卖糊涂听不懂,如果发起冲突来,人家就会把帽子扣到志愿者协会来,说民间团体自治清高,官大压人。
她心里还同情社区工作的小刘,每天都有居民堵在办公室里要反映情况,有些属实,有些则毫无道理的要求,你说明拒绝的原因,但人家还是会一遍又一遍地来找你麻烦,你不给办,还要说是没送礼或是名额给了熟人之类。根本无视条规条款,就这样,都还得笑脸相迎,因为她的身后是社区,是人民政府的形象。
看到翟秋宁沮丧着脸,萧屿凡摸了摸她的头,说:“被人欺负了,要智取,而不是武断,否则吃亏的会是自己。”
虽然桌子凳子还没有全部安装完,下午儿童中心就正式开始营业了,志愿者们把已经安装好的桌凳擦干净,把带来的象棋、五子棋,还有各种拼装积木变形金刚之类的玩具都拿出来摆在桌子上面,任孩子们挑选。
今天来的志愿者里,有不少平时就跟小孩子们打交道的,有两个是结伴来的幼师,有一个是国际象棋培训老师,还有一个宝妈,儿子的作业从小都是她在辅导,宝妈觉得来跟孩子们讲讲功课在她的能力范围内。
志愿者们各自找桌子坐下,就跟招揽生意一样,让孩子们去他那里玩。一个村里孩子抱着足球去找郭栓全:“我们踢球去。”
场地虽然有,但没有球网,这也难不倒这个聪明的孩子,他们直接找来粉笔和砖头标记球网的位置,网就不要了,一点不耽误他们的热情。
萧屿凡拿出手机,拍摄了一小段郭栓全跟孩子们踢球的视频,他杵着拐杖一会左,一会右,那移动的速度一点不比小孩子们慢,他还用拐杖打进了一个球,又准又快,引得周围的人不停地给他鼓掌。
萧屿凡说:“回头我把这段视频发给符辰骏,让他放到网上,反馈给那些捐钱修足球场的粉丝们,他们捐来做什么的,我们要用得恰到好处,才不会被人病诟。”
小孩子的失落来得快,去得也快,刚才被萧屿凡“教育”过得罗欢又生龙活虎起来,带着几个小孩子跑到房子后面,要教他们跆拳道。
村里的孩子们虽然没上过跆拳道培训班,但都看过精武门陈真,罗欢比画两个,他们立即知道是什么,表示:“我要学,将来要当大英雄。”
“对,我们要当大英雄。”
有人拥护,罗欢自然信心十足:“来,你们站好,跟着我学动作。”
“两脚平时站立,两脚的间距离就是自己肩的宽度,两手握拳放在身体的正前方,高度与腰同高,肘部弯曲,大臂放松……”
翟秋宁跑去偷瞄了一眼,罗欢教得有模有样,为了今天来收弟子,他肯定用心练了很久。
他转头看到他的这些“弟子”们,瞬间就气得不行。
“你站得不直,背是驼的。”
“你的腿怎么是弯的,像罗圈腿。”
那小孩子不服气:“我只是个子矮,你才是罗圈腿。”
罗欢又给另外一个孩子纠正握拳的方式:“你使不上力吗,为什么拳头都握不紧呢,对,对,现在好了嘛。”
罗欢能变得如此开朗又勤奋,是她和牟万辉之前没预料到,想起初见他的样子,瘦瘦小小,一看就是苦菜花的命,紧紧依附在牟万辉的身边,仿佛没有了保护神,生命就再难坚持下去。
现在他已经是一枝坚韧的小草,即使有狂风暴雨,也支援不了他的根基,会一直茁壮成长。
翟秋宁注意到人群里有一个穿着脏兮兮羽绒服的短头发小女孩儿,天气已经变暖,羽绒服稍显厚重。小女孩儿一双渴望的眼睛看着玩耍的孩子们。
她走到小女孩儿面前,柔声地问:“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为什么不去跟大哥哥大姐姐一起玩。”
小女孩儿非常的腼腆,低着头,不说话。
翟秋宁猜测小女孩子性格内向,可能家境不好又加上没有父母撑腰,她小时候也是这样的性格,只是后来念了大学,有一群性格活泼的室内,才慢慢改变过来。
跟什么样的朋友在一起,会深深影响一个人。
她问小朋友:“你刚才有吃自热小火锅吗,你肚子饿不饿。”
小女孩儿没说话,只是把手指含在嘴里吮吸,那小口水流得稀里哗啦,一看就知道是肚子饿。
翟秋宁担心孩子太小,肠胃弱,吃太辣的东西不容易消化,还有可能闹肚子,想到有人在车上放了一个香菇鸡的自热米饭,于是向朋友把米饭借过来。
为了让孩子有参与感,她把孩子带到取水点,教孩子如何把包装拆开,再用清水来把米饭焖热。
热腾腾的米饭下肚,小女孩儿才开口跟她聊天。
小女孩儿叫罗美丽,她说没妈妈,她从来没见过妈妈,连张照片都没有,自然不知道长什么样。
郭栓全说过,村子里好多小孩儿都是没有妈妈,惯例都是村里的年轻男孩子出门打工,在打工的地方认识孩子妈,怀了孕就回来准备结婚。可来到村里,发现村子里的生活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还不如在外面呆着,于是生下孩子后就回自己家去了,从此一成两段。
这样的生活也是翟秋宁老家农村的真实写照,她父母虽然一直在一起,但也常年在外奔波打工,老家的那点土地根本不能够养家糊口,村官来了一波又一波,村里的种植业虽有所提高,但年收入始终不如在外面打工。
罗美丽吃得津津有味儿,郭栓全中场下来休息了,毕竟年龄摆在那里,比不得小孩子,有些小孩子疯跑一天,都精神头十足。
郭栓全看了一眼罗美丽,便说:“她们家算是我们村里最穷的,主要是他爸,出去四五年了,一分钱不往家里拿,连人都联系不上,家里就只有她跟奶奶相依为命,他奶奶身体不好,前年还是村里出钱帮他们盖了新房子,地也种不了,收入少得可怜。”
一碗饭不到十分钟,罗美丽就吃完了,还抱着碗舔起碗底来,郭栓全爱怜地摸了摸罗美丽的头,对她说:“在客人面前,可不能舔碗,这是不礼貌的。”
罗美丽马上把碗放下,可见平日里跟郭栓全还是很熟悉的。
翟秋宁闲着也是闲着,她不会下棋游戏,于是提出:“能不能带我去罗美丽家看看,如果是真的很困难,或许我们能给小美丽提供一些学习或是生活上的资助。”
翟秋宁叫上萧屿凡还有另外一个志愿者,在郭栓全的带领下去了罗美瓦的家里。
他们家就两间小砖房,外观还比较新,看得出来是近两年才盖的,门口堆满了杂物,杂物堆里发出阵阵恶臭。
郭栓全解释:“家里太穷了,只要看到别家扔的东西,可以用的样子就捡回来放着,就越放越多,最后也不知道拿来干什么。”
房子外面很新,屋子里却是黑漆漆的,地上就是泥土,墙还是砖和水泥砌起来的样子,没有任何的修饰,他们在门口站了好半天,才听到屋里一个虚弱的声音传来:“谁,美丽,是你吗?”
“罗妈,是我,栓全。”
“哦,是不是孩儿又给你添麻烦了。”
“不是,我来了人来看你,他们说要帮助罗美丽,我就带他们来看看。”
怕罗大妈不信,罗栓全凑到床边去,跟她说:“他们是志愿者协会的,在村里办了个儿童活动中心,里面有很多小孩子喜欢玩的游戏,以后你就不用担心她放了学会乱跑了,就把她放在儿童中心,还有人给辅导功课,你就安心养病就行了。”
萧屿凡也轻步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询问:“罗大妈得了什么病?有去医院检查过吗?”
躺在床上的罗大妈虚弱地回答:“老毛病了,一到冬天就下不了床。”
郭栓全说:“去年年末的时候,村里给送到医院去检查过,糖尿病、肺病,都是这些年操劳的,也给拿了药,总不见好转,让人揪心呀。村里老年人多,身体不好的占多数,这里离医院又远,来去一趟很不方便,而且看病又贵,就都在家挨着。”
萧屿凡心里顿时有了主意,协会有医疗志愿团,可以让志愿团到村里来两天,专门为村里的老人们免费看诊。
郭栓全听着竟然红了眼眶:“还是年轻人办法多,我们在村里坐井观天,不认识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老人太老,小孩子又太小,屋里脏乱差只能更加影响罗大妈的病情,三个人当即决定给家来个大扫除,通个风,空气清新了,病才好得快。
三个说干就干,至于外面的那堆废物,罗大妈是万分的舍不得,仿佛那就是她生存下去的依靠。
这得靠郭栓全来劝:“罗大妈,你的病一直不好,都是乱糟糟环境造成的,你这堆东西也换不了钱,村里面大家生活都不富裕,谁会把值钱的东西扔出来,只有你拿来当宝,你看看小美丽都脏成什么样子了,你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小孙女多想想。”
“他们年轻人比较懂,清理东西的时候,如果能卖钱的,就给你留下来,如果卖不了钱的,就赶紧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