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秋宁恍然大悟:“难道我们第一次遇到郭婆婆的时候,也是她自己爬出家门的?郭明玉老说郭婆婆在故意陷害她,难道是真的?”
萧屿凡想不通:“她现在身边就剩这么一个女儿照顾她了,她这样做,不是把最后的期望都推远了吗,搞不好,还会搭上自己的命。”
保安替郭明玉抱不平:“这就是斗米恩升米仇吧,这种人很多,欺软怕硬,谁对她好,她就欺负谁!”
敬老院的驻店医生已经给郭婆婆做了身体检查,只是皮外伤,没什么大碍。
医生还说:“郭婆婆卧床这么多年,她的手臂力量和肌肉依旧有力,肯定得益于照顾周到,除正常的饮食起居外,上半身肯定有长时间的锻炼拉伸起伏动作,否则没这么好的力量,能爬上近50米的距离。
大家的同情心全部都转向了郭明玉。
如果一个人不是诚心地照顾,一个瘫痪的病人是不可能四肢没有退化,还强劲有力的。
大家不禁悲伤起来,或许是人都有同情弱者的心理,看到受伤且瘫痪的郭婆婆,就把同情心全用在了她的身上,忘了去追寻事实的真相。
郭婆婆毕竟是个行动不便的老人,不便责备,大家只能散去,萧屿凡用高管的身份命令敬老院的员工,谁都不能把敬老院里的事说出去,尤其是郭婆婆的伤是自己导致的这件事。
如果舆论的风口转向郭婆婆,这么大年龄的人,根本承受不起,哪怕是她有错在先。
萧屿凡把翟秋宁和符辰骏带到休息室。
翟秋宁说:“郭婆婆的这种行为很可能是无意识的,我之前照顾过她几日,就感觉她的意识是模糊的,分不清人,连吃的东西都分不清,所以我认为不存在故意,而是某种行为固定在她思维里了,她应该是爬出去找某样东西,而不是自杀。”
符辰骏说:“作为被照顾一方人的视角,我是最有发言权的,尤其是下半身瘫痪的人,照顾的人得极其有耐心,因为病人不仅仅是身体上的伤痛,更多的是心灵上的重创。”
这件事一开始,他就站位在郭明玉的立场上,现在,为了让大家更了解郭明玉的处境,他决定拨开以前的伤口。
“其实照顾病人,身体上的洗洗擦擦,一日三餐,只要有毅力就可以完成,人最难忍受的是,不被理解。”
“我车祸出院之后,脾气就变得很坏,我听不得任何人把我当残疾人来看,说扶我起来,帮我拿东西,我都会觉得是一种侮辱。我印象最深的一次,我发脾气,把杯子扔出去,杯子撞在墙上之后碎开,碎片飞出去划伤了我妈的脖子。”
“血流出来的时候我吓坏了,我妈红着眼睛告诉我,她可以累,但受不了我对她发脾气。”
“常年卧床的郭老太太,没有朋友,女儿一上班,就得面对冰冷的墙,脾气坏,甚至产生极端的想法也是有可能的。郭明玉在这样的状态下生活十年,正常的人也会被逼疯吧。”
萧屿凡也意识到当初自己的武断,于是点点头:“她的情绪是有些急躁,特别是见到郭婆婆的时候,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会一早误会她会是伤害郭婆婆的人。”
翟秋宁竟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一丝哽咽。
“如果郭明玉真有个三长两短,我们跟杀人凶手有什么区别。”
她不禁双手合十:“她不会有事的,她忍受了这么多年艰辛又无人倾诉的生活,已经有了强大的心理,相信这些流言蜚语打不倒她的,她的暂时离开,或许只是想保护她想保护的人。”
翟秋宁回到家已经是晚上9点了,打开房门,看到父亲的钥匙放在门口的鞋柜上,得知父亲已经回家了。
客厅里漆黑一片,父亲肯定是睡下了,正好,她不用面对父亲那张臭脸,和他尖酸刻薄的话语。
她到厨房去倒水喝,发现锅碗没有动过的痕迹,显然没有母亲操持家务,他连口热的都不愿意自己做。
她从柜子里拿出被子,倦到床上,忙了一整天,很快就睡着了。
早晨醒来,天已经亮了,光透进来照亮了整个房间,她坐起身来,却感觉缺少点什么?
仔细想想,少了父亲早晨出门时的燥音。
她收拾好床被之后,发现父亲的钥匙依旧放在鞋柜上,证明他没有出门。
嘴上说不想搭理他,但心里却记挂着,依父亲的性格,不可能一个人闷在家里一天,能出去,他是一定会往外跑的。
她轻声走到卧室门口,轻轻敲了敲门,极不情愿地叫了声:“爸,你在吗?”
“什么事?”里面是父亲微弱的回应声。
“都10点钟了,你还不起床。”
“我不想起来,你去忙吧,别打扰我。”
以前恨不得找着机会就“教育”她,现在却找着理由避开她,绝对有猫腻。
翟秋宁心里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是不是父亲趁母亲不在,带其他女人回家了?
想到这里,她猛地推开门,床上躺着的父亲瘦瘦的一小条,根本没有其他人的影子。
他用被子将自己紧紧的包裹着,地上有一摊呕吐物,房间不通风,刺鼻的气味朝她迎面而来。
“爸,你生病了?”
“一点小毛病,多睡一会儿就好了。”
她见床头柜上只有一盒感冒灵,盒子发黑,不知道是放了多久的药!
她伸手去扶父亲起床:“走,我送你去医院。”
“就是感冒了,去什么医院,现在的医院,动不动就得花好几百,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她很讨厌父亲的这种小市民心态,等小病熬成大病后,花的钱会更多!
翟秋宁知道父亲是心疼钱,于是威胁着:“如果你现在不起床跟我去医院,我就打20叫急救,那个花得更多,光是车就得200块。”
父亲一听她要动真格,只得应承着坐起来:“送我到下面诊所去看看就行。”
她摸到父亲的手:“这么烫,不行,得去区医院好好检查一下。”
她帮父亲拿来外套,打开让他穿上,谁知父亲脚一落地,却酸软的倒在了地上。
庆幸她扶着,否则一定会摔得四脚朝天,万一磕到头,后果不堪设想。
她咬紧牙,用尽全力,父亲刚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脚一软,又跪坐在地上。
“不行,非得打120.”
“不,那个太贵了,你要是打120,我就不去。”
父亲虚弱的样子,就算自己费力把他弄下楼去,这身体也扛不住去挤公交。
思来想去,她给萧屿凡打了个电话:“我有个不情之请,你能不能开车来送我父亲去医院。我父亲一辈子节俭惯了,打出租车他肯定不会去的,说是朋友免费的车,或许他能上。你是志愿者的队长,心肠肯定好,你就当做志愿服务帮助一下我们这种贫困人群吧。”
如果不是求人办事,她才不会这么卑微的说话。哎,一毛钱逼死一条好汉。
“好的,你把定位发给我。”
她吃力的将父亲背进电梯,萧屿凡在路口接到她的时候,她累得差点虚弱,大冬天的,汗水把秋衣都湿透了。
父亲扶着车门不肯进,她赶紧解释:“这是我朋友,不是出租车。”
萧屿凡也表明:“我跟秋宁是志愿者团队里的朋友,我今天刚好去区医院办事,顺路带你们过去。”
听到他这么说,翟父才肯坐到车上。
到了区医院,萧屿凡没有立即开车就走,帮助把翟父背到检查室,她则负责挂号拿检查单,有人搭个手,就轻松很多。
翟父是重感冒,医生说吹风吹得,脸都被风吹青了。
她忍不住抱怨:“爸,你上哪儿去吹风了?一把年纪了,不好好保养,天天说要省钱,还真是越省越难!”
翟父闭上眼睛,一句话也不说。
医生说:“今天就在医院里输夜,如果夜里温度能降下去,就可以出院,如果降不下去,明天早上我再来看看。”
护士给翟父打好点滴,她才送萧屿凡出去。
她抒了揉疼痛的肩头:“我今天终于体验了一把郭明玉的心醒,我爸还算比较瘦的,从楼上到楼下,累得我连气都喘不上来,她每天给母亲翻身按摩清洗,一做就是十年,下次区再评感动十大人物,我一定会推选她的。”
这时,敬老院突然打来电话:“小萧总,郭明玉回敬老院了。”
“好,我马上回来。”
萧屿凡急匆匆地就要往敬老院回,她也想回去问个究竟,但父亲在医院,不能丢下他一个人,于是说:“你赶紧回去看看,我晚点过去。”
回到病房里,翟父问:“他是不是就是你妈说的那个人?”
她懊恼妈的八卦嘴,早就澄清过,但她还是说到了父亲的耳朵里。
“不是的,你们就别指望有什么人中龙凤能看上我了,现在讲究门当户对,我将来就在这公租房里找一个公二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