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杨革勇打车去了民族街,冬天的民族街依然热闹,可能马上就要过年的原因,到处都是灯火辉煌的。
本来应该关门的店铺,此时都热热闹闹的,下了班的人们忙着采购。
中国的新年是最热闹的节日,无论忙碌,这几天也会闲下来,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团聚几天。
最初的时候,每到春节,军垦城就是人最少的时候,因为所有的年轻人都回家过年了,而真正的军垦城本地人又不多。
但是随着军垦城的发展,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很多老人都被接了过来,然后过年的时候,一家人开的朝这里聚拢。
本来这个现象是不太科学的,因为军垦城太偏远了,加上叶落归根,就连当初杨玉林叶万成他们还回老家呢。
这就是经济发展的原因,故土难离只是一种情怀,但是经济真正发展起来了,谁还愿意去落后的地方?
如今的军垦城交通发达,市里的公交基本都是免费的,收入又那么高。
一个人上班,就可以维持一家人的生活,关键物价还不高,军垦城的物价是受到严格控制的,包括房价,一直维持在合理的范围之内。
价格最高的小区,就是王彻耽他们开发的楼盘,之所以价格高,是因为面积大,装修豪华,面对的群体,都是军垦城高收入人群,结果供不应求。
中国人对于房子的渴望,永远高过任何别的东西,只要能安稳下来,他们第一件事就是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
于是,军垦城就这样,从一座新型城市,变成了很多人真正意义上的家。一个节假日需要奔赴的家。
叶雨泽跟着出租车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然后在一个路口下车。既然知道了他去哪里。他就不着急了,找地方把车停好再去找就是了。
民族街的馆子都是小馆子,走在街上一眼就能看到里面的全貌。所以,他一会儿只需要走一趟,就能知道他在哪里?
只是等他回来看到杨革勇的时候,却愣住了。因为他发现他竟然是自己坐在那里喝酒。
北疆人喜欢酒,但是一个人却不会喝,因为酒这种液体,是用来活跃气氛的。
借酒浇愁这种事儿倒是也有,但绝不会是杨革勇这样的人。再说他目前也没有什么值得发愁的事情啊?
叶雨泽正好奇的朝里面张望,门口正在烤肉的老板看见他,就招呼了一声,因为经常来,彼此也熟悉。
老板好奇的问了一句:“你们两个是不是闹别扭了?阿达西之间有事说清楚就好了,别让他整个一个人喝闷酒。”
叶雨泽也忍不住问了一句:“他每天自己来喝吗?”
老板点头,有十来天了,每天都把自己喝醉,然后我帮他叫车回去。
叶雨泽觉得这就要必须问问了,自己比亲兄弟还要亲的兄弟,遇到事情了,怎么可能不搞清楚?
推开门进去,坐在杨革勇对面,杨革勇看到了吓了一跳,然后叶雨泽惊奇的发现,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竟然满脸的泪水。
“你怎么了?有什么事情不能告诉我呢?是叔叔阿姨身体出毛病了吗?”
叶雨泽赶紧追问,要是一般的事情他绝不会这样的。肯定是大事儿!
杨革勇赶紧摇头:“没事儿没事儿,人老了,可能就多愁善感了吧。”
叶雨泽自然不信,不过他也知道杨革勇这个驴脾气,他要是不想说的话,谁逼也没用。
于是拿起酒瓶就要给自己倒酒,没想到却被杨革勇一把拦住:
“你不能喝酒,饿了就吃点肉吧。”
说完,把一罐缸子肉推到他跟前。
叶雨泽一愣:“啥意思?我咋就不能喝酒了,现在真喝起来,你不见得能喝过我。”
杨革勇是海量,这个所有认识他的人都知道,60多度的白酒,喝个七八瓶不见得能醉。
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酒量一直开始下降。
而偏偏酒量一般的叶雨泽,酒量却好起来了,这可能跟他练功练出了内力有关,就连针灸用内力,效果也是好的惊人。
所以,杨革勇不让他喝酒,叶雨泽自然有些想不明白。
杨革勇听他这样问,赶紧解释:“你这不是刚出院吗?身体还没彻底好,喝酒可能有危险,这是金花姐特意嘱咐的。”
想想金花姐确实说过,叶雨泽也就没有坚持,金花姐的话他一直是听的。
这时候电话突然响起,一看竟然是王红花打来的视频电话,叶雨泽赶紧接了起来,这样的事情,王红花几十年还是第一次干。
电话一接通,王红花的眼睛就瞪了起来:
“你在干嘛?”
叶雨泽浑身一哆嗦,姐姐气场太强了,害怕。
“我跟杨革勇在外面吃饭呢。”
王红花呵斥:“刚出院就去喝酒是吧?不要命了吗?杨革勇,你给我听好了,叶雨泽再有什么事儿,我饶不了你。做事儿一点数儿都没有。”
杨革勇一脸委屈:“老师,我没让他喝,我自己喝呢,你没看就一个杯子吗?”
王红花让叶雨泽把镜头对准桌面,发现叶雨泽这边真没有酒,这才松了气,语气放缓。
“听话,不许喝酒,不许抽烟,等身体彻底养好再说。”
叶雨泽连忙点头答应,若说这个世界上他怕谁?
一个是老太后,一个就是这个姐姐了。
人类的感情很复杂,按说王红花也是他的女人。但是在他的意识里,却是个亦师亦姐的存在,这也可能一上学王红花就是他老师有关。
教育了两个人一会儿,王红花就挂了电话,忙着工作去了,她这个阶层,哪有自己的时间。
不过自从回了京城,每天都要给叶雨泽打电话,这对于她来说,就是奇迹了。
其实王红花还真想退了,退下来,趁身体还行,陪着叶雨泽到处走走,再过几年想走都走不动了。
她也是个喜欢旅游的人,年轻时候,开车走遍了全美和欧洲,只是工作之后,连京城几乎都没出过。
国家的发展需要人才,她在国外读书那么多年,对于各国的发展状况和方向都非常了解,所以,每次有什么重大的决定,她的意见都至关重要。
而且,她的级别也很高了,在整个华夏,她这样的女性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挂了电话,王红花笑着摇摇头,小男人还是那样怕他,她已经觉得自己很温柔了。
自己这么多年错过的太多了,为了工作,为了影响,甚至都错过了他的成长。
叶雨泽的每一步都是自己走出来的,基本上就没有沾过她的光,唯一一次出手,还是为了叶风,想想也是愧疚。
但是又能怎么样了?儿子已经用不着她了,叶雨泽更不会指望她,但是她以后不会那么自律,最起码不会为了工作,再去忽略这个男人的事儿。
骨髓配型的事情,王红花也在推进,找到了几个合适的,但是王红花并不满意,她要找一个年龄和身体都非常健康的,不然她不放心。
叶雨泽不敢喝酒了,一个也惹不起。这一会儿接了好几个电话了,都是不许他喝酒的。
无奈之下,只能眼馋的看着杨革勇喝,自己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肉,关键没酒这肉也不香了啊!
杨革勇看到叶雨泽被管住了,也就放了心,大口大口的吃喝起来,这一口酒一口肉的日子,太他妈惬意了。
叶雨泽看的只想抽他,但也没办法抽,只能羡慕。
杨革勇喝的有点猛,等要回家的时候,终于还是醉了,这个货就是这点改不了,像哈萨克牧民,不喝醉就不算喝酒。
叶雨泽扶着他出来,没好气的骂着:
“你他妈就不能人道一点,知道我不能喝,还喝那么多,欺负老子脾气好是吧?”
杨革勇脚步踉跄,被叶雨泽骂自然也不服气。
“你以为老子为啥要喝闷酒?那是因为你不能喝,你病了知道吗?白血病,万一你走了,我以后怎么活?老子从几岁跟着你混,你要是不在了,老子都不知道活着还有啥意思?”
“你他妈才病了呢?老子不就是发烧了几天吗?咋就白血病了?别他妈灌点猫尿就胡咧咧。”
叶雨泽骂完之后就愣住了,他想起来这几天人们对他的关注,好像真不对劲啊。
他不是没感冒过,也不是没发过烧,可是从来也没人拿这个当回事啊?
就算昏迷两天,醒过来不就没事儿了吗?为什么大家都这么奇怪?
老太后连疗养院都不去了,日理万机的姐姐每天几个电话,肯定是不对了,看来杨革勇说的是真话。
叶雨泽不再跟他斗嘴,还安慰了一句:
“白血病也不见得就能死,你伤心个屁。等老子死了你再去伤感,别他妈灌点马尿就学人家伤春悲秋的。”
“不,你不能死,你死了我也跟着。”
醉意越来越浓的杨革勇睡着了。
把车开到杨革勇家门口,喊杨威出来把他爸背进去,叶雨泽就去了军垦医院。
他学的就是医科,本身也应该是医生,至今为止,他的针灸在同行中也是佼佼者。
只不过因为杂务太多,他没在这方面发展,但常识却是有的,他要去看看自己到了什么程度?
直接去找金花姐,她肯定是个对自己病情了解最详细的人,没有之一。
金花果然在办公室,其实说起来,这就是她的家,反正家里就她一个人,还不如在这里方便呢。
叶雨泽也不敲门,推门就进去了。两个人断断续续的,也有过几次亲密接触了,用不着避嫌。
金花看他来了,马上笑了出来,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霸占这个男人,但她却可以为他做任何事。因为她真的爱他。
金花是办公室里面有一间休息室,跟办公室连着,不但有床,还有一间小厨房。
她有时候不喜欢食堂的饭菜,就会自己煮一点简单的东西。
床单和被罩也都是白色,跟医院的风格一样。其实原则上说,这样是违规的,以为上面对于办公室的面积和摆设都有具体的规定。
不过军垦城在这方面检查的都不是太严格,因为只要工作做好了,形式上怎么样不重要,没必要去拘泥。
叶雨泽也不废话,一把抱住她就亲了下去。
金花瞬间懵逼,使劲挣扎,因为门都没有关好。
叶雨泽却不管这些,继续亲,深入亲,直到金花姐整个身子都软了,然后问了一句:
“我的病例在哪?”
金花下意识的指了一下抽屉,随即脸色一变。刚要拉住他,叶雨泽却已经一步跨了过去,拉开抽屉。
果然,他的病例就放在里面,而且还有很多相关的治愈病例放在一起,看来这些日子,金花姐一直为这件事儿费尽心力。
叶雨泽仔细看了一下自己的病情,心一下子也沉了下去。
他属于慢性淋巴性白血病,症状并不明显,若不是这次意外,还真的不见得能查出来。
他这个病,基本上没有治愈的可能,就算骨髓移植,也只是延长生命,还要看排遗情况而定。
如果一旦排异情况严重,可能做了手术,还不如不做。生命结束的更快。
仔细看完病例,他反而轻松了,笑着问金花。
“姐,你说这是不是宿命?我终究和银花得了一样的病,也好,很快就可以去陪她了。”
金花一把抱住她:“不许瞎说,你比她重要多了,她走的时候只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的,而你却为军垦城做了那么多,没有人希望你走。”
叶雨泽摇摇头:“生命对于每个人都是一样的,不存在什么重要不重要。我比她晚走这么多年,自然会多做一些事情。”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叶雨泽就告辞了,金花没有留他,因为一家人都在等他,她不能那么自私。
叶雨泽却没有回家,而是在寒风中登上了后山。
北疆的冬天最多的只有两种鸟,那就是乌鸦和喜鹊,而这两种鸟在华夏的寓意却完全不同。
可是这两种鸟却最喜欢生活在一起。一种代表晦气,一种代表喜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