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枚突然消失,一个身份不明的声音为此说了一声“谢谢”,陆林北立刻进入网络,可是没用,他找不到任何线索,在网络中隐身的本事,虽不常见,但也不会是他独一份。
陆林北刚回到身躯里,就听到撞门声,崔筑宁从外面冲进来,看到陆林北睁眼,他不由得一愣,然后道:“你刚才进入网络了?”
“是,你一直在监控我?”
崔筑宁略显尴尬,很快恢复正常,“自从遭到绑架之后,我觉得对你应该多加一重保护,所以监控你的房间。”
陆林北微一转念,觉得崔筑宁很可能没有撒谎,之前他曾经在研讨会会场趁着打瞌睡进入网络,并没有被发现,说明受到监控的不是他本人。
“你看到我与机器人对话了?”
“嗯。”崔筑宁看向壁龛,“他说的话可有点奇怪,居然声称自己曾是癸亥的一部分——他最后的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谢谢’你?”
“他很可能已经遭到删除,那声‘谢谢’来自删除者,不是五号。”
“删除者是癸亥吗?”
“我不知道,但这次删除肯定符合癸亥的意愿。”
“所以你进入网络想要寻找删除者?”
“是,没有找到,他的隐身能力,比我只强不弱。”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没关系,即便机器人所说的一切都是实话,那也是甲子星的内部事务。”
陆林北笑了笑,他进入网络的时间不到一分钟,令崔筑宁来不及做出合理的思考,反而暴露了秘密,他不想指出这一点。
崔筑宁也打算避而不谈,准备告辞的时候,却改变主意,“监控是情报工作的一部分,我自己的房间肯定也受到监控。”
“我明白,很早以前,我听过一个笑话,说是一名间谍要在目标的办公室里安装一枚监控装置,顺利潜入屋中,到处检查一遍,最终无奈地与上司通话,说‘实在没地方,合适的位置都被其它组织的设备给占据了’,上司说‘你撒谎,我明明看到你身后还有一块地方没检查到’。”
崔筑宁大笑,“我也听过这个笑话,大概只有同行才觉得好笑吧。”
“同行也会互相理解,虽然只是暂时回到这个圈子,,但是请崔处长在这段时间里将我当成同行对待。”
“当然。你休息吧,明天咱们再聊。”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崔处长也能调查一下机器人五号的去向,他说的话未必全是事实,但是咱们应该抓住每一条线索。”
“好。”崔筑宁简短回道,走出房间。
陆林北确实不在意房间受到监控,照常上床睡觉,满脑子都是机器人五号的声音,十分钟后,他终于承认自己束手无策,于是坚决地将声音撵出去,专心入睡。
第二天早晨,他在餐厅里没见到崔筑宁,饭后不久,陆叶舟直接来他的房间,敲门进来,笑道:“酒醒没有?”
“还有一点头疼。”
“我也一样,真姐跟没事人一样,早早就出门去了,让我过来给你做‘保镖’。”
“我现在这么重要了?居然要叶组长亲自来做‘保镖’。”
“别说‘保镖’,你现在就是让我陪你睡在一个床上,我也得接受,你就是这么重要。”
“你永远也别想睡在我的床上。”
“咱们从前住在同一间屋子里,你的床我睡过不知多少次,怎么你一结婚就不可以了?”
“去!”
陆叶舟大笑,人没有闲着,满屋乱走,单手托着微电脑,到处都要查看,时不时在微电脑上进行操作,七八分钟后,说:“干净了。”
“你确定?”陆林北见识过太多强大的硬件与软件,对仪器不太信任。
“我确定已经做了一切能做的预防,如果还有我没查出来的设备,那也不能怪我,是这台微电脑不够先进。”
“嗯,以你推脱责任的本事,已经够资格升职,做更大的官儿了。”
“哈哈,借你吉言,我确实盼望着能再升一级。”陆叶舟示意陆林北走向窗口,看向外面的小广场,伸手递来一枚半环装置,然后拿出另一枚,卡在脖子下,压低声音道:“往下一点。”
陆林北学他的样子戴上半环,也压低声音说:“有点像翻译器。”
“别看我,看窗外,这是声音定向器,你对着我说话,我听不到。”
“新设备。”
“去年刚刚出现的玩意儿,不是每个人都有,关键这东西除了调查员,没有任何市场。”
“不怕窃听了?”
“咱们站在这里说正经话,再到别的地方说些闲话,如果连这样都能被监听到,我也没辙了,整个军情处都没辙。”
“情报总局的设备,不会超出军情处的预料。”
“那倒是,但这里是甲子星,屋子里不知道藏着多少监控设备,没准哪一个就会超出军情处的水准。”
“哈。”
“你笑什么?”
“那个笑话……”
“哈哈,我知道你说的是哪个,说不定我耳朵里会突然传来真姐的声音,‘嘿,小子,你没检查身后’。”
两人大笑,转身回到客厅中间绕了一圈,将这个笑话向各个角度引申,然后又回到窗口。
“真姐让我告诉你,暂时别管农星文,他躲得太深,不会在这两天突然露出马脚。”陆叶舟开始说正经事,“至于那次绑架,真姐去做调查,很快会有消息。”
“去哪调查?”
“真姐没说,昨天晚上她联系不少人,又派出去不少人,今天一大清早出门,通知我来见你,传达几句话。怪我,昨天醉得太厉害,没办法跟她一同执行任务。唉,酒量不行,还得练啊。”
枚忘真显然没将崔筑宁的事情告诉陆叶舟,所以他的“正经事”到此为止,问道:“你有事情要说吗?”
陆林北将昨晚与机器人的对话简短复述一遍,最后道:“我不知道这件事意味着什么,很可能我犯下一个严重的错误。”
“也可能只是一次故弄玄虚。”陆叶舟的判断与崔筑宁相似,以为这是一场骗局,“一百多年前的人类?曾经与癸亥融合?那为什么三十多年前他没有阻止癸亥入侵甲子星,将所有居民都变成半人半机器呢?现在跑出来劝你‘拯救世界’,不是很奇怪吗?”
“是有一点奇怪。”
“这东西跟算命差不多,每次……我是说普通的算命,不是慢慢姐那种。”
陆林北笑着点头,觉得没必要继续保密,再次回到客厅里,甚至将定位器从脖子上摘下来。
陆叶舟也摘下定位器,没有停止说话,“有些命师,对客人总是同一套话,不是大富大贵,就是大灾大难,让你觉得自己很特别,然后就开始要钱,各种方法要钱。所谓‘拯救世界’,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陆林北点点头,突然道:“你找过别人算命?”
“没有没有,说到算命,我只信慢慢姐一个……因为工作需要,我见过几位命师,听他们胡说八道,但我根本不信,也没给他们钱,这不叫算命吧?”
陆林北笑着摇摇头。
两人开始真正地闲聊,陆叶舟找来饮料,随意得像是在自己家中,“军情处现在是全力配合,情报总局终于开窍,愿意接受我们的帮助,其实一开始就让我们参与的话,就不会有绑架事件了。”
将近中午,崔筑宁来了,看一眼陆叶舟,稍点下头,客气地说:“能借用陆上尉一会吗?”
“当然可以,是要我出去,还是……”
“请叶组长留下,陆上尉去我那里,就在隔壁。”
崔筑宁对自己的房间也不放心,拿出仪器,重新检查一遍,确认没有问题之后,说:“杨广汉逃跑了。”
“嗯?”
“总局通过赵王星的一些关系,密切监控杨广汉,事实证明,赵王星的部门与人员都不可信,就在昨晚,杨广汉不知何时消失,直到三个小时前才被确认,监控者个个都说自己什么都没发现,至于监控设备——唉,现在的设备比人更不可信。”
“军情处在赵王星上有自己的情报网,他们对杨广汉应该有监控吧?”陆林北明知故问。
“有,而且持续一段时间了,枚忘真之所以能提前得知绑架计划,就是监控的成果,但是因为她的出手,杨广汉由此猜出自己的住处不安全,增加不少防护措施,军情处不得不暂停监控,也没发现他的逃跑。”
“杨广汉毕竟不是机器人,改造那样一具身躯既费时又费力,我想甲子星应该不会轻易将他销毁。”
“嗯,只要他还活着,总能再找出来。就有一个麻烦,我没能争取到时间,总局愿意再给咱们一点时间,可上头不同意,非常坚决,要求一切按计划行事,既不能推迟,也不能提前。”
崔筑宁万分无奈,带着歉意继续道:“咱们缺少确切的证据,凭借调查员的经验,咱们能察觉到危险,可上头的人不理解这一点,在他们眼里,执行任务的人总是临阵退缩,上头不仅不能放纵,还要多加鞭策。”
“官僚往往如此,咱们只能遵守命令。”
“没办法。”
“时间确定了吗?”
“就是今天,不一定什么时候,咱们两个都要留在房间里,接到命令立刻出发。”
“出发?”
“对,咱们要去一个指定的地方,在指定的时间发起网络入侵,到时候,一切就都看你的了。”
如果前方是一个陷阱,帮着挖坑的人可不少,陆林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