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轩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若非如此,整个电影院也不会只有我一个‘工作人员’。”
广播站那边的反抗军似乎也提起过,电影院的工作非常危险……闵轩之所以主动接下,是因为他想要离开这里的信念最为坚定。
迟愈想了想:“并非所有的反抗军都想要逃出远方小镇。按照你的某位……同僚的说法,他们的目的是拨乱反正,让一切重回正轨。”
“他们不愿从这座虚假的乐园中离开,自然会幻想出这样那样的理由来麻痹自己。”
“……幻想?”
青年没有解释,转而问道:“你见过他们的身份牌吗?”
他们……反抗军们?
迟愈缓缓摇头。
“反抗军守则中有一条规定,要求反抗军尽量避免与持有白色身份牌的居民接触。”闵轩不甚明显地叹了口气。
迟愈几乎是立刻反应了过来。
——为何对于“反抗军”来说,除广播站之外的所有区域都是危险的?
因为……这些地方,都有小镇居民存在!
迟愈张了张嘴:“那你……”
“所有被允许留在广播站的反抗军,他们的身份牌都是灰色。”闵轩道,“这代表着……他们还对这个地方抱有一丝丝的期待……期待远方小镇能成为真正的乌托邦。”
“严格来说,他们并不是‘反抗军’……而只是一群可怜的、被领主抛弃了的小镇居民而已。”
迟愈微微蹙眉:“被领主……抛弃?”
闵轩笑了笑:“星际小说中经常出现的虫族,听说过吗?”
不等迟愈回答,他便自顾自地说道,“由‘虫族女皇’所领导的一群低等生物,整个种群都被同一种意识所支配,而这一意识……是归‘女皇’所有的。”
迟愈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你的意思是……领主就是远方小镇的‘女皇’?”
除此以外,还有一个更加毛骨悚然的推论。
——远方小镇的正式居民没有自己的思想。
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位领主意识的延伸。
闵轩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而是换了个话题:“如果你与那些狂热的小镇居民有过接触,就会知道,他们对那位领主大人分外推崇。”
“我不否认她的功绩,毕竟没有她就没有远方小镇。只是,她有着太多的私心,太多的妄想。正是这些私心与妄想,使得这座城市变得斑驳、混乱、污秽不堪……再也不复从前的纯粹。”
“因此……这里永远也不可能成为‘乌托邦’。”
迟愈摸了摸自己的身份牌:“可是,月城不是已经派来了‘监察官’吗?想要成为乌托邦,不是只要获得监察官的认可就行了吗?”
“即便能获得监察官的承认,这座城市……恐怕也难以维系下去了吧。”
“……为什么?”
“领主就算再怎么强大,也不可能同时控制这么多居民,让他们完全按照她的意志来行动。再加上……远方小镇一向来者不拒,这里的大部分居民,过去都不是很光彩。”
闵轩低声道:“如果我所料不错,领主应该是将他们的所有负面情绪全部抽离出来,并强行糅合在了一起,集中镇压。”
“就像是为了阻拦波涛汹涌的洪水,在河道中央修建堤坝一样……这样做纵然能解决一时之患,但是随着水量越来越多,水流越发湍急……”
“总有一天,这座堤坝会轰然倒塌……一切的一切,都会被无情的洪水所淹没。”
“那是命中注定的……”
闵轩顿了顿,“……远方小镇的末路。”
迟愈沉默片刻:“所以,你才想帮助更多的人离开这里?离开这座注定毁灭的城市?”
闵轩的表情似有惊讶:“你不问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吗?”
“这对我来说并不重要。”迟愈面无表情,“听说你是远方小镇的第一批居民,在这里生活了这么长时间,知道一些隐秘很正常。”
闵轩愣了愣,突然笑了:“说的也是。”
他略过了迟愈的问题:“你应该不是普通的游客,只要你想,大概随时都能离开这里。但你那位已经成为‘反抗军’的朋友不一样。”
“无论‘正式居民’还是‘反抗军’,都已经是远方小镇的一份子了,那位领主轻易不可能放他们离开。”
“如果你想带她走……或许等她的身份牌进一步变深之后,可以试着去找一找‘反抗军守则’中提到的黑色建筑。”
“对了,还有这个。”闵轩将其中一个黑山羊玩偶递还给迟愈,“你们应该用得到。”
“那么……祝你们好运。”
迟愈接过玩偶:“谢谢。”
青年潇洒地摆了摆手,转身离去。
“我虽然已经无法离开……但你们,总还是有希望的。”
一句低不可闻的话语,随风而逝。
……
与此同时,广播站。
“我的身份与来历?”名为“穆子柒”的少女挑了下眉,像是被夏延舟的直白惊到了一样。
习惯性打直球的夏延舟没有感到丝毫不妥:“不能说吗?”
“……倒也不是,只不过……怎么说呢……”
少女沉思数秒,“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从何而来……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在我有意识的时候,我就已经是广播站的站长了。”
……啊?
夏延舟听不懂了。
甚至有种“她是不是在一本正经地忽悠我”的错觉。
看着她那茫然的表情,少女笑了笑:“很不可思议,是吗?”
夏延舟迟疑着点了点头。
“最开始我也感到很迷茫,很荒谬……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逐渐适应了现在的身份,突然就觉得……这样的日子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无论过去发生过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立足现在,好好生活,不是吗?”
不不不,人的过去还是很重要的好吧!一旦与自己的过去割裂……那还算一个完整的人吗?
夏延舟下意识想要反驳,却又觉得似乎不应该与一个看起来就不是很正常的Npc讨论类似的哲学问题。强行将杠精之魂压下去之后,她艰难开口道:“所以,楼下那位工作人员说你从未离开过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