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忙碌了半个小时,等白夫人离开浴桶穿上衣服后,一切都有了巨大的变化,这种改变只有白夫人清楚,简直就是奇迹.
不光是没有以前那种畏寒的感觉,还能够很明显的感觉到身上血液的流动以及温度,身体没了之前的冰凉,摸上去会有很直观的感受.
白夫人精气神好了一大截,不想继续躺在床上厚厚的棉被中,还是秦海说暂时得继续温养,不可着了凉风,否则又会回到之前的状况,白夫人一听泄了气,只好乖乖的裹在被窝里幻想着出门踏青,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出过门了,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变成了什么样子.
白玉琨将秦海请到正厅喝茶,夫人的状况有了巨大的好转,此时的白玉琨心里别提多激动,满口都是对秦海的感谢和称赞,只差跪下来给秦海磕几个.
白夫人的病情好转,白玉琨看在眼里,自然也信了秦海不是浪得虚名的瞎吹牛,当即果断的提出带着整个白家班加入德艺社,全班上下数十人唯秦海马首是瞻.
秦海让白玉琨不要太过武断,先给戏班子里的成员说清楚情况,秦海也把加入德艺社之后的待遇说了一遍.
按照秦海给出的条件,白玉琨听完都有些咂舌,学徒一个月都有三块钱月钱,教习二十块,其他人基本上都有十块以上的待遇.
在梨园行可不兴这种稳定的月钱,历来都是吃班主的穿班主的,接了活才有赏钱,哪里会有稳定的工资一说,这无异于开了梨园行的先河,惊讶的白玉琨直抹眼泪.
之前还觉得秦海是外来的人物,怕摆不平津门的地头蛇,现在这种情况就算到时候有麻烦,他也得站在秦海这一边,救了夫人一命,又给了戏班子上下一个稳定的收入,这年头是真的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白玉琨也没磨叽,直说戏班里的事情他来处理,不用秦海这位大东家操心.
秦海自然是相信白玉琨的能力的,告诉他等明天让人把药送过来之后,照看夫人三两天就没什么大碍了,到时候再去广东会馆报到.
一说到广东会馆,白玉琨立马好奇了起来,这个地方他还去唱过两回戏,是个什么布局他一清二楚,听完秦海的解释,心里也兴奋起来了.
按秦海的说法,以后白家班直接搬去广东会馆作为主场,白玉琨也会成为新园子的镇园名角儿,可是真真儿的自家园子,根本不用看别人的眼色讨分红.
作为梨园行的艺人来说,没谁不想自己当老板的,平时人家这老板那老板的喊,其实都是些戏班子班主的奉承话.
这年头真正能拥有自家戏楼园子的大家可不多,基本上也就顶尖儿的那几个人才有能力自办.
因为夫人的病白玉琨几乎是提前结束了自己的演艺生涯,如今遇见秦海这种财大气粗还懂行的大老板,他内心快要熄灭的斗志瞬间又给烧了起来.
特别是秦海说他只用打理演艺上的事情,社会上的事秦海会摆平,短短一句话,给足了他再创辉煌的信心.
千恩万谢,不如脚踏实地的做出成绩,白玉琨当场写了入伙协议,签字画押盖上了手印,从此他和白家班算是彻底卖给了秦海.
收起协议,秦海满脸微笑的说起了孟小冬,白玉琨一开始以为秦海看上了这个妮子,没想到等秦海说完居然是要捧这个记名弟子.
商卿语的事情白玉琨是知晓的,那可是秦海成吨成吨砸出来的当红女艺人,这回又看上了孟小冬,白玉琨才琢磨出一些味道来,秦海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居然是想捧红孟小冬.
说实话白玉琨是不看好孟小冬的,孟小冬在上海滩师承另有其人,算得上南派京戏里的老牌艺人,因此孟小冬算得上根正苗红,不是半路出家的野路子,基本功扎实,眼界也高,水平也不差,问题在她选错了路子,好好的一颗苗子学什么老生,上海滩混不开了就来北方,结果一样吃不开,只好投入白玉琨名下学习武生,挂了个教习的身份.
在白玉琨眼里,孟小冬无论是老生还是武生学的都不错,登台当个配角是绰绰有余,但女子唱男角色,这在梨园行里并不多见,能成角儿的还没听说过.
秦海点名了要捧孟小冬,从专业的角度说来讲,白玉琨并不看好,对此也说出了自己的见解和担忧,希望秦海慎重.
白玉琨的好意秦海心领了,但是怎么做无需白玉琨操心,只让白玉琨在接手广东会馆之后干好本职工作就行,安排好演艺诸事,对后备的培养等等.
白玉琨搞不懂秦海的逻辑,但是话都说开了,倒也没有必要自找没趣,反正现在抱上了大腿,他也不用多想,光是京师的德艺社就是日进千金的收益,人家玩儿的起,捧不捧的起来,就看孟小冬自己的造化了.
因此白玉琨也承诺会不留余力的将自己唱武生的经验尽数传授给孟小冬,其他的就看孟小冬能不能打破梨园行的这个传统了.
事情基本上说定,秦海也告辞离开.
送走秦海,白玉琨第一时间回到卧室与夫人细聊身体的变化,关切备至,眼里满满都是爱意.
嘘寒问暖了一阵子,白玉琨才把孟小冬叫了进来,问起秦海说的那件事,想看看孟小冬自己的想法.
刚刚和夫人聊到此事,夫人的意见是白玉琨年纪大了,再唱也唱不了多少年,倒不如把一身功夫都传给孟小冬,有了衣钵传承,才能安安心心的给秦海经营好戏园子.
白玉琨心里也是这么想的,若是还如以前那样整日忙着唱戏,就没多少时间照顾夫人,现在生活有了保障,名利这些东西都不重要了,只要两人能健健康康长厢厮守比什么都强.
惴惴不安的孟小冬以为师父生气了,想着违心的敷衍过去,话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沉吟了一小会儿,还是决定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小冬自幼学戏,孤苦伶仃走南闯北,为的就是能出人头地,本来觉得自己选错了路,这辈子没什么奔头了,心里其实很失落也很气馁,后来觉得教教师弟师妹们也没什么不好,算是安之若命了,可每当夜声人静的时候,我的心里还是会觉得很不服气,凭什么我苦年十几年的功夫就得不到认可,凭什么女子就不能登大雅之堂,秦爷说商卿语是他捧起来的,人家除了好运气,也有真本事,大家不都说商卿语和京师八大家同台竞技丝毫不落下风吗,我觉得我也可以,我也要登大舞台,我也要和那些成名已久的大家同台献艺,花木兰替父从军英姿飒爽不落男儿丝毫,我也要学花木兰一样,谁说女子不如男!”
孟小冬一番铿锵有力气宇轩昂的说辞,听到白夫人热血沸腾,更是让白玉琨有些刮目相看,平时看起来万般小心的女子,心里居然也有如此凌云志.
白玉琨很是欣慰道:“既然你有这个志向,为师便把压箱底的技法传授给你,女子唱男角,天生没有优势,你必须得加倍努力才追的上那些男角儿,想要超越他们,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恒心了,秦爷再有钱,再是花大价钱捧你,功底不扎实,票友不买账,什么都不是,打铁还需自身硬,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