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日黎明,当第一抹金色光芒从窗外照进卧室时,铁狮子胡同陆军行辕内哭声震天。
推翻帝制的先驱从此离开人世,成为一代人永远不可磨灭的信仰。
消息一传开,宇内皆殇,有头有脸的军政大佬只要能来京师的,都以最快的速度赶来。
段祺瑞的执政府接到消息后以最快的速度发布哀悼令,称颂孙中山“倡导共和,肇我中夏。辛亥之役,成功不居。仍于国计民生,殚心擘画,宏谟毅力,薄海同钦”。
原本混战的各地军阀也在接到全国通电之后纷纷停火,以此哀悼这位先驱的辞世之哀。
执政府的内务部在与夫人协商后以最高规格举办了悼念大会,最后有三十余万人自发送灵,将其灵棺暂放于西山碧云寺金刚宝座塔石龛内。
诸事结束,已经到了四月初。
这一段时间,秦海直接把如意医馆停业,原定计划20号开业的事情也顺延到了四月。
四月三号,各界人士基本上各自离去,拥挤的碧云寺里为之一空,之前有多拥挤,现在就有多空旷。
整个碧云寺,只有一支二十余人的卫队守护,人走茶凉,也不过如此。
当晚,夫人将一直跟随先生的人员集中在一间禅房里,主要还是按照先生的遗言,将仅剩的财产均分给众人,算是报答这些人多年的追随与辛劳。
房子里除了夫人、大公子、陈梦秋外,还有大小叶侍卫长,副侍卫长马湘、姚观顺,对外秘书杨殷,军事副官薛岳、张发奎,江湖保镖刘百川、杜心五、王润生,美籍保镖科恩,北美洪门保镖司徒信,保镖王亚樵。
秦海虽然不是先生的追随者,因为身份特殊,加上陈梦秋以后得跟着他,在这些人心里,自然不会把他当做外人。
夫人这些天已经足够憔悴,与众人简单的聊了一下,将安置遣散费分发完毕便离开了。
大公子与陈梦秋也跟着去照顾夫人,房间里就只剩下了秦海和另外十三人。
这么长时间照顾夫人和陈梦秋,秦海倍感疲惫,靠在角落的柱子上开始闭目养神休息。
气氛一直很压抑,没有人说话,抽闷烟的,喝闷酒的,闷头吃东西的,和秦海一样闭目养神的都有。
对着这十三人来讲,追随先生的时间有长有短,虽然起点不一样,终点却是一样的。
先生走了,其中一些人心里的世界一下就崩了,很迷茫,不知道未来该怎么办,有的人只是悲伤,感叹人生无常。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张发奎打破了平静:“先生的后事都安排妥当了,遣散费也都拿了,诸位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喝闷酒的杜心五已经五十出头,对生死之事已经看开,先生于他亦师亦友,悲伤归悲伤,日子还是得过的,便说道:“紫金山的陵墓还得几年才能竣工,先生的灵柩暂置于此,我们三个老家伙不放心,这几年就留在这里,继续护着先生,等陵墓修建完毕,我们再护着先生南下。”
杜心五、王润生也都是四十七八岁的年纪,早已没了别的想法,纷纷点头称是,算是明确了他们的选择。
湖南拳王王润生说道:“我们仨都老了,也折腾不动了,就守着先生挺好,你们都还年轻,二十几岁,三十刚出头,风华正茂的时候,你们尽管去闯,这边有我们就够了。”
众人闻言,没想到这三位江湖前辈这么讲情义,心里更加敬重,也很感激他们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如此一来,也解决了众人心里的牵绊。
马湘接话道:“先生生前有嘱托,让我和老姚护着夫人,估计还能和老哥仨做一段时间伴儿。”
夫人这边有马湘、姚观顺护着,其他人也是放心的,基本上后顾之忧都没了。
张发奎问向薛岳:“老薛,你怎么打算的?”
薛岳想了下:“还能有什么打算,先生和夫人都人照顾了,我只能回去继续完成先生未完成的事业。”
“两位叶侍卫长也打算回去?”张发奎问道。
坐在一起的两位侍卫长纷纷点头,都没说话,算是回应了张发奎的问题。
“杨秘书呢?”张发奎看向坐在侍卫长旁边的斯文书生。
杨殷推了推眼镜框:“我敢的文职,又不会带兵打仗,只能回老家教书了。”
剩下的司徒信因为司徒美堂安排在先生身边的保镖,接下来会回北美。
科恩和王亚樵倒是没表态,只说以后再做决定。
张发奎看了一眼闭目养神的秦海,到喉咙的话声声的给咽了下去,他不说话, 其他人也不说话,只好无趣的抱着胸靠着墙开始打盹儿。
杜心五三人年纪少大,又喝了酒,与众人告辞休息去了。
马湘和姚观顺也得回去给夫人站岗警卫,有人走,其他人也跟着离开。
最后只剩下大小叶、杨秘书还留在房间里烤火。
等房间安静下来,杨秘书三人看了看打盹儿的秦海,便小声嘀咕起来。
其实三人也没聊什么见不得光的话题,只不过张发奎和薛岳这些人和他们的想法不一样,根本聊不到一起去。
聊的内容其实也是一些对于再造共和的理想,想要完成先生的遗愿,该怎么选择今后的道路之类的。
话里话外都是对民族的担忧,对国家存亡的担忧,对当下军阀割据的痛恨等等。
秦海只是在闭目养神,并没有睡着,听着这三人的聊天,他觉得很有意思。
原来这个时候,他们就已经在心里产生了不同的想法,而且有了新的见地。
只不过还处于萌芽阶段,研究的并不深,不过已经很不错了,这种思想上的转变,才是最难能可贵的。
三人聊的入神,过了好久,才发现秦海已经坐到了他们的对面,而且悠哉悠哉的烤起了馒头。
看见秦海醒来的瞬间,三人都有些警惕的看向秦海,总感觉有些怪怪的。
面对三道眼神的审视,秦海只是云淡风轻的说道:“不就是共产主义和三民主义的区别嘛,没必要遮遮掩掩的,而且我觉得马克思说的对啊。”
“秦大夫,你也知道共产主义?”
“我没听错吧,马克思主义你也懂?”
“我不信,秦大夫医术高我佩服,还懂这些先进的理论,就夸张了。”
秦海吃着烤馒头,故作高深的笑道:“略知一二,你们聊你们的,我听听就好,反正闲着也是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