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音姐,寒少他拍戏拍到今天凌晨四点,现在还在睡觉。要我帮你帮他叫起来嘛?”
接电话的是鹿芽,换做平时姜九漓肯定会说让寒司夜继续睡吧,等醒了再回电话给她。
而这一次她却握紧手机的道,
“是,鹿芽你帮我把他叫起来,给我回个电话。”
姜九漓说完挂了电话,坐在客厅的椅子上,询问琴姐寒司夜都让她做过什么,给她的好处是什么。
琴姐讷讷的解释,
“有次我出去买菜时,寒少他请我上车,给了我一颗监听器,让我放进你平时常用又不容易被发现的物件里。好处是……寒少可以让在影视基地拍戏的剧组,去订购我儿子开的那家小饭店做的盒饭。”
本来要面临倒闭的小饭店,不过只是寒少一句话的事,现在每天订单多到接都接不过来!
不过五分钟的功夫,桌上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寒司夜睡眠质量很差,又有很大的起床气,平时只要他睡着了,哪怕是鹿芽都不敢去吵他。
唯独‘姜九漓’三个字,是他唯一的例外。
“怎么了阿音?”
被吵醒的寒司夜本就低沉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却没有半点脾气,只有立马回她电话的紧张。
只是当他像往常那样,温柔的唤她‘阿音’时,姜九漓的后背已然爬上了一层凉意。
那种感觉大抵就是:你掏心掏肺的对一个人,一直拿他当最好的朋友,连你最重要的秘密他都知道。
你希望他从阴影里走出来,他的人生越来越好,站得越来越高时,你也会替他由衷的开心。而他却装作表明纯良的一直在骗你,还在暗中监听你的生活!
只是姜九漓心里清楚,她拿寒司夜跟墨砚南、沈赫棣他们一样当好朋友,可他分明又是不同的。
他们几个是世家少爷,哪怕墨砚南是墨家收养的,也是从小便集万千宠爱,做事光明磊落。
而寒司夜是不见天日的谷底,生长出的荆棘。
他更心狠无情,善于伪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我一直拿你当好朋友,你却私下买通琴姐,让她在我戴的发饰里装窃听器,不管是有关姜氏中医的机密,还是我在萧家的一切,你都听的真真切切!
你们明星不是最讨厌私生饭那套么?寒少倒是活学活用的像个偷窥的变态一样,都用到我身上来了?这么多年来我都不知道,我竟结交了这么一个好朋友!”
面对她声音极冷的质问,话筒对面沉默了几秒,寒司夜不否认也不辩驳,
“自从萧祁霆死了,阿音你就像行尸走肉一样活着,我害怕你想不开,怕你像你母亲那样毫不留恋的丢下一切。
我无意窃听姜氏中医的内幕,我只是想要确定你在外面的时候,跟什么人接触,人是不是安全的。
至于你回到萧家后,我从未窃听过任何一句。尤其那晚你在海边想要殉情,让我更害怕自己会失去你……”
姜九漓冷冷的反问,
“所以那天晚上在海边,你根本不是偶然经过。还有在‘花粥记’的时候,也是你通过监听器听到了,所以带着保镖赶过来救我?”
“是。”
寒司夜哑声承认,
“我这条命都是阿音你救的,只要我还活着,我就绝不会让你去寻死!凡是敢伤你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你不用说的这么好听,我也不需要你做这些!寒司夜我最后问你一遍,你还有什么事骗了我?”
话筒对面长久的沉默,似是在犹豫的权衡。
她心里怀揣着一丝期待,半晌却听到他沉声道,
“没有。”
姜九漓眼里的光迅速暗淡下来。
她潜意识里觉得,寒司夜瞒着她的并不只有这些。
江南的事她不会这个时候去问寒司夜,她现在还在杨旸身边,为了保证江南的安全,眼下她不能打草惊蛇。
只是他执意不肯说,便又是欺骗。
话筒对面的人似是感觉到了一丝疏离,哑笑着问她,
“阿音,连你都要厌弃我这个从泥沼里爬出来,就算外表再光鲜亮丽,却内里脏得洗不干净的人了么?
于萧家,我是个小三的儿子,于寒家,我是个致命的污点。横竖都是个从出生开始,就肮脏如过街老鼠的私生子。活该被人嫌弃。”
姜九漓眼睫半阖,淡淡的道,
“人不能改变自己的出身,就像我从出生起就不是姜家期待的男孩,但是要做一个什么样的人,决定权在你自己。
没有人厌弃你,只要你不厌弃现在这个自己就好。只能说我们从小认识,我自以为了解你,却从来都没有了解过真正的你。
对不起,我无法原谅一个监听我生活,侵犯我隐私的人,无论他是出于什么动机,打着什么名义,我只会想想就汗毛冷竖。
希望寒少以后在娱乐圈的事业顺风顺水,寒氏产业蒸蒸日上。你我之间,各自安好。”
说完她便挂断了电话。
对于琴姐,她不会留一个背叛萧家的人在家里。便让白管家结算了琴姐的工资,让她离开了。
人是白管家找来的,还是他自认为可以信得过的家中亲戚,现在出了这种事,白管家一脸愧疚的表示他愿意主动辞职,明天就跟琴姐一起离开萧家。至于这一个月的薪水,他也没有脸再拿了。
对于这件事,姜九漓秉公的处理着,
“白管家这么多年在萧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当初是奶奶招你进来的,再没有重大过错的情况下,萧家是不会轻易辞退你的。
但是琴姐的事的确是你不够严谨,以为亲戚就可以完全信任。就罚扣你一个月的薪水,以后引以为戒吧。”
“谢谢萧太太。”
白管家感激的欠身道,随后催着琴姐收拾东西了。
眼见着已经十点多了,姜九漓就没去公司。
她从房间里拿出只蓝色的盒子,里面是只散发着淡紫色微光的白玉观音瓶。
这只观音瓶不过一只手的大小,因为玉色极其稀有,她在一次在古董拍卖会上,一眼看中拍了下来,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花来插。
现在插这支烧玻璃鸢尾花刚刚好。
姜九漓打算把它摆在床头,又怕不小心摔碎了,摆在梳妆台上最显眼的地方才满意。
简直就是件精美的艺术品!
前几个月刚怀孕的时候,她孕吐严重到胃液都给吐出来,现在月份大了胃口倒是越来越不错。
尤其知道萧祁霆还活着,她更是食欲恢复的想要把前段时间茶饭不思,清瘦了一圈的身体好好补回来。
中午在家吃了一碗玉米猪骨汤,半碟洋葱炒牛肉,一份虾仁蒸鹅蛋,又吃了一盘子什锦水果和一小杯酸奶后,她这孕困就上来了。上楼一直睡到下午两点多才去的公司。
她答应了萧危晚上会早点下班陪他。
也让小家伙答应她,至少长到她的身高,再做饭给她吃。
她怕他踩着凳子做饭时不小心摔倒,也怕锅子太重他拿不动,热汤泼在身上,锅子砸在脚上。
然而当姜九漓下班回来时,意外的发现幼儿园早早就放学的萧危,竟然还没回来。
她心里不安,打了个电话给小家伙。
就听那头接通后,萧危声音气喘的说道,“妈妈你回家了吗?你再等一下我,我最多再过一个小时就回去了!”
“还要一个小时?你现在在哪里?”
姜九漓皱眉的问道,却听小家伙神神秘秘的说了句‘保密’,便挂断了电话。
想到她好久没早早回来,给萧危做一顿晚餐了,姜九漓换了身衣服便钻进了厨房,亲自做了几道萧危最喜欢吃的菜。
听到门铃声响起,她还以为是白管家和萧危回来了,佣人去看门后,过来道一声,
“萧太太,云少来了。”
正在煲排骨莲藕汤的姜九漓一怔,俯身把汤调到最小火。
客厅里,云霁就闻到从厨房里飘出饭菜的香味。
在看到身上穿着一套白色的睡衣,外面穿了件红白格子围裙的姜九漓从厨房拉开门出来时,一身清俊温和,美如雅玉的男人晃了下神。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她这副打扮,不由得心下一动。
紧跟着,褐眸却掠过一层黯影。
他多希望有天,家中也能有个等他归家的妻子,以一室温暖的烟火气,来慰藉他从外面带来的周身寒凉。
其实他一直很羡慕萧祁霆,可以拥有她。
但从未有当下这么羡慕过。
姜九漓请他在沙发上坐,让佣人去泡壶上好的清香型铁观音。
“正好我做了一桌子的菜,晚上留下一起吃吧。”
云霁把怀中抱着的一青一白的两只盒子放在桌上,半开玩笑的道,
“如此说来,幸好我来时带了礼。”
姜九漓挑眉,
“这是什么礼?”
男人浅淡的褐眸带着几许深意的看向她,里面情意缱绻,
“七夕礼物。”
姜九漓脸色一僵,突然就有些头大。
满脑子都在想着该怎么拒绝他,顺带着拒绝他带来的礼物时,云霁突然轻笑一声,诚心的道,
“跟你开玩笑的。不过想要送小九你一份礼物是真。”
她暗暗松了口气,就见云霁打开那只青色的方形盒子,里面白色的丝缎里布上,躺着一只由浅蓝色簪尾,渐变到透明色簪头的半环形翡翠。
“这种无暇的天蓝色翡翠本来极其稀少,尤其还是渐变色的冰种翡翠,这礼物也太贵重了。”
姜九漓心里估摸着,这么一块翡翠,怎么也得好几千万。
喜欢是喜欢,但哪怕是朋友,她也不会心安理得的接受这么贵的礼物。
云霁解释道,
“买翡翠的钱是金家付给云家的损失费。那天你和萧危本来就受了委屈,用金家的钱给你买礼物,再合适不过了。”
姜九漓这么一想,立马就没有心理负担了。
男人修长如玉的手把冰蓝剔透的翡翠拿出来,看向她随手扎在脑后的低马尾,
“我看你头发长了,用这只上弦月发簪绾发,正合适。”
见惯了各种样式的直发簪,这只上弦月发簪漂亮的让姜九漓眼前一亮。
她接过后轻抚摸着簪头雕刻的那朵仙气十足的花,
“这是……昙花?”
凡是云霁送她的礼物,只要是玉石翡翠,总是他这位玉雕大师亲手雕刻,否则绝不会如此栩栩如生的一眼便能认出。
云霁点头,垂下的褐眸敛下所有裹挟的爱意,
“昙花一现,只为韦陀。我知你心里只有萧祁霆一人,无论他生死与否,这辈子你认定了他,就只有他。
记得我从第一次带你参加拍卖会,你喜欢上一只古董音乐钟,但不巧那只音乐钟被摔坏了,后来我找来很多音乐钟,不管跟那只再像,甚至精美百倍的音乐钟,你都不会多看一眼。
从那时起我就知道,你性子看似淡漠,对凡事都无所谓,其实情感细腻又执拗,一眼认定的,就算有朝一日失去也不会找替代品。”
姜九漓一脸真诚的看向他,
“云霁,以后你会遇上一个情感上双向奔赴,非你不可的良人。”
男人唇线微扬,自知除了她以外他不会再爱上任何人,为了让她心里不再有负担,却还是点头说道,
“借你吉言。”
她是只为韦陀而开的昙花,对他来说何尝不是瞬间的永恒。
云霁手覆在另外一只盒子上,四下张望,
“萧危呢?怎么没看见他,我还有份礼物是送给他的。”
“也不知道放学后跑去了哪,神神秘秘的也不肯说,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姜九漓刚说完,便响起一阵敲门声。
佣人过去打开门后,就见白管家弯着腰,和萧危两个人抬着一束巨大的玫瑰花进来后,放在地上。
白管家:其实他一个人就能抱动的,但小少爷怕他累着,非要跟他一起抬。导致他一直猫着腰……更累!
姜九漓一怔,连忙从沙发上起身,就见累得气喘吁吁的小家伙,指着那一大束玫瑰花冲她笑眯眯的道,
“妈妈你看,这是我送给你的七夕礼物!是我去玫瑰园里面剪的哦,一共有999朵!七夕节的仪式感别的女孩子有的,我也要给妈妈安排上!”
姜九漓突然就想到,萧祁霆曾经在‘不知她喜好’的情况下,也送给她过这么大一束玫瑰花。
所以萧危是怕她七夕没有人送花,心理落寞?
“萧太太,小少爷每一朵花都是亲自选的,还不让人帮忙的亲手去剪,在玫瑰园里呆了整整两个多小时,所以才耽误了回来了时间。”
姜九漓蹲下身子的把萧危拉过来,心疼的检查起他的小手,
“玫瑰花那么多刺,有没有被扎到手?”
萧危两只小手,像小老虎似的一抓一抓的,笑嘻嘻的道,
“妈妈放心,我有戴防扎手套!这份礼物妈妈你喜欢吗?”
姜九漓在他小脸上亲了一口,
“喜欢,特别喜欢!谢谢小危。”
看到云霁也在,萧危礼貌的打起招呼。男人点头,
“正好你回来了,过来,我有件礼物想送给你。”
小家伙剑眉皱得紧紧的,
“七夕节,云叔叔你送给我礼物?这不大合适吧?”
云霁:……
姜九漓顿时‘噗嗤’一声笑了,
“你们先聊,我先去看看我的汤。”
在她把最后这道烧好的莲藕排骨汤盛出来,让佣人把饭菜端出来时,刚出来就见萧危手里捏着一块坠着青色穗子的圆形玉佩,开心的冲她炫耀道,
“妈妈,云叔叔刚才收我当小徒弟了!以后我就是玉雕大师的弟子了!云叔叔把这块玉佩送给我,当做拜师礼呢!”
其实萧危第一次在融城云老爷子的寿礼上,看到云霁亲手做的玉雕时,就被他巧夺天工的手艺深深折服了,只不过那会他不能对爸爸的情敌表现出一丢丢崇拜的情绪来。
后来云叔叔在线辅导他做玉雕印章,给爸爸当生日礼物,这次又宁可看着自己的心血被摔毁,也选择不让他受伤,不管是云叔叔的人品还是能力都没得说!
刚才云叔叔询问他,愿不愿意做他徒弟的时候,他一秒都没犹豫的就答应了!
当看到萧危手里那只雕刻着鲲鹏与祥云,通体玻璃种的玉佩时,姜九漓顿时脸色一沉的拿了过来,对云霁说道,
“你想收小危当徒弟可以,但这块云家传承下来的,只有云家家主才有资格拥有的玉佩你要收回去。小危他担不起这么贵重的礼物。”
萧危也没想到这块玉佩竟然这么贵重,顿时吓了一跳。
云霁薄唇染笑,倒是一脸风淡云轻的表示,
“既然这块玉佩给了我,我便是它的主人,想送谁就送谁。我云霁从不收徒弟,既是收了萧危,便会把所学倾囊相授。既然这是一种传承,他又如何会担不起这礼物呢?
对我来说,这玉佩不过是我送给我徒弟的一份见面礼罢了。若是小九你觉得贵,那么礼愈贵,代表我越看重萧危。”
他深爱她,所以爱屋及乌的愿意从现在开始铺垫,才好在他百年之后,把整个云家都交给她的儿子。
姜九漓没话说了,心里知道这块玉是主人终归是云霁,他决定要送谁是他的自由,她无权替他做决定。
于是她把玉佩郑重的递给萧危后,摸了摸他的头叮嘱道,
“既然你知道这块玉佩的意义,如此贵重,那么以后你要好好跟云霁学玉雕。”
萧危两只小手攥着玉佩,认真的点头承诺道,
“妈妈我会的!刚才云叔叔说这块玉上的鸟是鲲鹏,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这是他对我的期待。我一定会好好学,不会让云叔叔失望的!”
云霁摇着折扇,眉尾微扬,
“还叫云叔叔?”
萧危懂事的端起桌上的茶杯,恭恭敬敬的冲着他鞠了一躬,
“云师父喝茶!”
云霁喝了萧危敬的茶后,好奇的问道,
“沈赫棣也是你师父,你既然叫我云师父,那以后打算叫他什么?”
这点萧危早就想好了,
“我叫他河堤师父!要是他不喜欢的话,那我就叫他小舅舅好了!”
姜九漓:河堤师父,小乌龟徒弟?
咳咳,她突然就想到了一句话:水浅王八多……
本是姜九漓特地为萧危做的晚餐,最后成了一桌‘拜师宴’。
毕竟云霁还送了那么贵重的礼,就算是做顿满汉全席都不为过。
云霁在萧家吃过晚饭便离开了。
这是他第一次吃她亲手做的食物。私心让他恍惚觉得,他们坐在一起,就像个其乐融融的三口之家。
他知道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人人皆有贪念,但不属于自己的,止步的守护是最好的方式。
姜九漓让佣人拿出家里所有的花瓶,把萧危亲手剪的玫瑰花分束插到每个花瓶里。
客厅里放了四只花瓶,浓郁的红玫瑰肆意怒放的装点着大厅,仿佛七夕的氛围都浓了起来。
她托着腮,眼神黯淡的想着:
如果今天,他能在的话多好。
剩下一只花瓶没找到地方摆,姜九漓便连花带瓶的亲自抱上了楼,放到卧室沙发旁的圆形玻璃小茶几上,刚刚好。
在卫生间里泡了个澡,出来擦了香喷喷的身体乳,在她想要吹头发的时候,突然想到前两天把吹风机放在了卫生间的架子上,便起身去拿。
刚进卫生间,突然一股凉风袭来。
月色顺着窗子流泻进来,像温度计里摔碎的水银一般,清冷又唯美。
姜九漓皱眉,她确定自己刚才洗澡的时候没开窗。
毕竟这个季节开着窗子洗澡,非得冻感冒了不可。
卫生间这边一直都没安装监控,难道是有胆大的贼?
想到这,姜九漓顺手拿起旁边的拖布,警惕的朝着窗边走去……
突然一只有力的手臂从后箍住她的腰,男人温热的大手捂住她下意识想要呼救的嘴,拖布杆子骤然倒地,发出一阵响动。
姜九漓周身一僵,男人几乎融于黑夜的高大身影带着室外入夜的寒凉,让她脊背的毛孔骤然收缩!
他的薄唇划过她后颈,温热的鼻息撩浮在她的耳畔,
“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