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祖龙铸钱落地,宋辞晚选定了西南方向。
这是下山的路,她收回祖龙铸钱,当即抬脚就往西南方的山下走。
山上还有各种杂乱的声音在响动,更有人声重重响起,宋辞晚通通将之抛诸脑后。
奇门道术沧海一粟加持在她身上,再加上夜色的掩映,她整个人就好似是化作了山影间的一缕微风,飘飘乎往山下而去。
却忽闻,那后方山巅处猛地爆发出一阵巨大的轰鸣。
宋辞晚一回头,只见那山顶裂缝间轰然炸开一片巨大烟尘,紧接着,有数道身影从那烟尘中飞出。
其中一道,正是令宋辞晚印象无比深刻的红灯笼!
在这红灯笼出现的那一刻,无数的模糊呢喃声再现了。
男声、女声、孩童声、少年声,老人声……各种各样的声音响彻整座望江山。
那些模糊的声音嬉笑着,怒骂着,哭着,闹着,哗啦啦,轰隆隆,最后汇聚成一声:“神仙!神仙,你从前既不曾来,如今也不必在……”
“神仙,都坠下山来罢!”
宛若场景重现,有所不同的是,这一次,当这无数声音爆发时,望江山以东,平澜城东城的方向,忽然便有一道白虹划破夜空,如流星赶月般瞬间击中了那一只浮空的红灯笼。
这一幕发生得极为迅速,迅速到完全可以用刹那生灭来形容。
不,事实还要更快。
白虹击中红灯笼时,那些呢喃声还在整座望江山上回荡。
那些混杂了男女老少世间百态的声音还在嘻嘻笑着:“神仙,神仙,你们逃不掉了,便是能逃一时,却也逃不了一世……”
笑声余音未歇,那些话语却是戛然而止。
白虹将红灯笼完全压下,下一刻,似乎是有一道嘶吼从深深的、无尽的地底传出,那嘶吼声又痛又怒,拖长音调喊:“啊——”
东城方向,城隍爷宏大威严的声音随即响起:“聒噪!”
白虹压在山巅,随即串起一只红灯笼,当空一晃,便再度划破空间,带着那只红灯笼一并消失在了夜空中。
宋辞晚如今修为大涨,眼力也是大涨,这才看清了,那一道所谓白虹,原来竟是一只修长莹白的玉如意!
红灯笼随着玉如意消失了,呢喃声也消失了,望江山上,那些不停出现,又不停消失的裂缝也都没有了——
没有新的裂缝再生起,旧的裂缝则纷纷弥合。
又过片刻,寂静了片刻的望江山上忽地响起一道惊声。
这声音如梦初醒般,恍然道:“这、这是……方才是城隍爷出手,带走了那诡物?”
这人所谓的诡物,指的自然就是那一只恐怖之极的红灯笼!
也有人压低声音说:“那是诡物吗?那应该就是诡异吧?某一种特殊的,十分可怕的诡异……”
空间一时静默,又过了好一会,才有人忽似感慨道:“原来城隍爷这般厉害……”
有人则立即道:“多谢城隍爷相救,等明日我必然要亲自去城隍庙,为城隍爷奉香祝祷!”
也有人还在恍惚说:“这、这就结束了?我们,这算是彻底从幻冥城出来了?那、那灵宝呢?”
此人有种后知后觉的迟钝,似乎他根本就没能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大家打生打死,为一个没影子的所谓灵宝争了个头破血流,争来争去,又将自己给陷入了种种诡境当中。
还有许多人永远消逝在了诡境,而活着出来的这些也只觉得莫名其妙,竟不知是该说自己幸运,因而死里逃生好,还是该愤怒于自己的一无所获才对……
宋辞晚其实也有些混乱,但在这一瞬间,她忽然心神微动,福至心灵。
她想,她或许是弄明白了!
幻冥城中的所谓灵宝,极有可能就是那只红灯笼!
但正如宋辞晚先前向幽冥书提问所得到的某个答案:灵宝之说,半真半假。
那只红灯笼纵然当真有可能是灵宝,其应该也是一个“半真半假”的诡异灵宝。
宋辞晚有种感觉,望江山上的这无数诡境,还有平澜城中的百鬼夜行,应当都与这红灯笼脱不了关系。
这种东西,最终被城隍爷取走,倒也算是得其所哉了。
宋辞晚便没有在望江山上过多停留,她转回身继续往山下走。
山上的那些人,不论他们是如何的议论纷纷,是惊诧、是不甘、是茫然……还是如何,都与宋辞晚没有关系了。
大年三十进入幻冥城,如今一晃半月,宋辞晚却只觉得自己在这场历练中经过了太久太久。
她的内心其实已经开始向往曾经的平静,正好,城隍爷将红灯笼取走,最大的作乱源消失了,城中的百鬼夜行应当也会很快平复。
这就很不错了,不是吗?
宋辞晚飘然下山,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离开望江山后不久,那山顶虚空间,忽然缓缓走出一个人。
此人剑眉星目,手持拂尘,一袭青衣,正是叶灵官的大弟子段星魂。
紧接着,又一人从段星魂身后走出。
此人须发皆白,一身仙风道骨的气质,亦是一身道袍。
段星魂称他为“谢仙尊”,原来此人正是谢家的地仙老祖!
此前段星魂被叶灵官派出,他的任务是隐藏在望江山巅,伺机谋取灵宝。
却不料同样隐藏在望江山巅的还有谢家的地仙老祖,只不过,地仙老祖不会真身出现,他出现在此处的,实则只是一具分身——
当然,若非是分身,倘若真是本尊,那对方早就大杀四方了,眼下也不会跟在段星魂身后。
有意思的是,当段星魂与谢家老祖同时出现在望江山巅,山巅上的种种大战他们反而谁都不曾出手。
当红灯笼升起,无数诡境被布下时,两人互相对峙,也放任了这些诡境的肆虐。
如今,疑似灵宝的红灯笼被城隍爷取走,谢家老祖一捋长须,反倒是对着段星魂一叹道:“世侄啊,这人生在世,为人处事,倘或太过不知变通,最后便容易一无所有,你看可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