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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四十四章 飞雪相逢(一)

坐忘峰,凉亭下。

云天行吃着热汤热菜,内心里十分感激,道:“梁冰姑娘,送暖送饭之恩,云逸记下了,以后若是有用得着的地方,便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梁冰道:“你不用谢我,就算要谢,也要谢我师父,你答应她三个条件,她才让我做这些事。不过,看一场雪,却要用三个未知的条件来换,你就不觉得吃亏吗?”

云天行笑道:“是挺亏的。”

梁冰笑道:“后悔了?”

云天行摇头道:“受人恩惠,理应报还,既然要来飞雪阁看雪,帮你们做些事也是应该的,亏一些也没什么。”

梁冰道:“雪哪里都有,只是不知道你为什么非要来我们飞雪阁看,这其中可有什么缘故?”

云天行道:“我曾经答应过一个人,要来这里看雪,所以就来了,没什么别的缘故。”

梁冰道:“连三个未知的条件都能一口应下,想必,是个很重要的人吧。”

云天行点了点头,道:“很重要。”

梁冰见他脸色已不似先前那般自然,已隐约猜到些什么,便转开话题道:“你与我冷师叔是怎么认识的?是不是那次冷师叔下山,去参加万佛寺大会的时候?”

云天行道:“嗯,就是那一次,路上遇见,发生了一些误会,算是不打不相识吧。听说老……冷阁主是对付羌人去了?”

梁冰道:“是啊,羌人犯境,那里的守官抵挡不住,便到处邀集帮手。我们飞雪阁虽然置身方外,但这等大事,我们也不能坐视不理。早在一个月前,冷师叔便带人去支援了。前几日传来消息说,羌人暂时退兵了,不过,若朝廷再不派兵过去,怕是一样撑不住。”

云天行摇头叹息了一阵,觉得没胃口,便放下了筷子。

梁冰道:“你这么大个人,怎么只吃这一点?比我吃得还少。这里天寒地冻的,比不得下面,你再吃些,空腹可抵御不住这里的寒风。”

云天行道:“我没胃口了。”

梁冰道:“是嫌饭菜不合口味吗?”

云天行道:“梁冰姑娘,你不要多心,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在想,如果羌人或者匈奴,亦或是西域诸国的人攻破关隘,进掠中原,不知又有多少人家破人亡,流离失所,不知又有多少孩童失去父母亲人,我只是可怜那些人,又恨自己没本事,帮不上一点忙,这才没心思吃饭了。”

梁冰微微一笑,道:“想不到你还是个忧国忧民的好子民,难得,难得。”

云天行道:“梁冰姑娘莫要笑我,我说的都是心里话,半点没有虚伪造作之意。”

梁冰笑道:“这是好事,怕什么笑话。再说,我也没有笑你的意思,只是觉得有些意外。我在外面见到的那些人都只顾自己,便是亏了一点小买卖,都要赌气骂个三两天;若是捡到了便宜,当晚定是高兴到睡不着觉的,哪里见过替别人操心的人。”

云天行道:“我就是有感而发,没有别的意思。”

云天行也不是有意做作,只是他从小就没了家,也没了亲人,一个人孤苦伶仃,最懂那种孤独的滋味,正因为他是过来人,所以才不愿有人再经受那样的苦楚,过那样的日子。

梁冰道:“师父常说,天下兴亡,都是天数,我们生而为人,逆天不得,一切只能顺天应命,不管是兴,还是废,我们做不得主,我们能做的只有尽可能减少伤亡损失。眼下四方夷狄来犯,我们尽力阻挡,若是真的挡不住,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云天行盯着那碗冰山莲子粥,默不作声。

梁冰道:“你把这些饭菜吃了,等到了晚上,比现在还要冷得多,若是空腹硬抗,怕是要冻伤。”

云天行实在吃不下了,见梁冰苦苦相劝,不好拂了她的好意,便将粥饭都吃完了,道:“梁冰姑娘,你常住在这里,对这里的天气一定很了解,不知道这坐忘峰上几时能下雪?”

梁冰道:“你放心就是,等不了太久的,这里三天五日的飘雪,今日不下,明日便下了,明日不下,后日也一定下了,如今这个时节,就算往久了说,也超不过十日,你安心等着便是。若是觉得受不住了,只管跟我说,我给你安排客馆住下,等落雪了,再叫你上来。”

云天行道:“不必麻烦,我在这里等着就是。”

梁冰笑道:“你乐意在这里受冻,我也管你不着,等你知道这里的寒意,便知道我说的不错了。”说笑着,便收拾完东西下山去了。

云天行又回到山崖边盘膝坐下,这一坐便是七日。在他来到这里的第七日,天上终于飘起了雪花。

“阿笙,你看到了吗,这就是昆仑山坐忘峰上的雪,真的如你所说,好美!”

“阿笙,我好想你啊,你有在想我吗?”

……

云天行仰望漫天飞雪,心中感伤无限,两指抹掉剑鞘,持了太阿剑,在风雪中舞起剑来。

白雪飘飘,天地茫茫,不知谁家痴儿郎,迎风飒雪念情娘?

剑光霍霍,情意绵绵,斩不断的姻缘线,忘不掉的俏佳人。

却说云天行在风雪中舞剑,一人走上坐忘峰来看见了,并未出声打扰,而是立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动也不动,不一会便成了一个“雪人”。

云天行舞剑完毕,转眼便看见了那个“雪人”,笑道:“你回来了。”

来人正是冷雪坪,她见云天行收剑立住,走上前来,抡起手掌,狠狠打了他一个耳光。

云天行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疼,叫道:“好端端的,你打我做什么?”

冷雪坪道:“疼吗?”

云天行揉着脸道:“你下手这么重,当然疼了!”

冷雪坪凝望他的脸,与记忆中的那个人相比,他的脸上少了些稚嫩,多了些沧桑。

“我听说你死了。”

云天行道:“都这么说。”

冷雪坪道:“怎么还活着?”

云天行道:“运气好。”

冷雪坪忽然转开头,眼中落下两滴泪来,怕他看见,走到崖边站着,道:“两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