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剑上抹泻药,而且成功让对手中招,的确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可素凌风不是一般人。这不仅需要超凡的剑法,来保证泻药有无武之地;其次,还需要莫大的勇气,来抵御让对手中招后的流言蜚语。
江湖中人最看重名声,从古到今,在剑上淬毒的不少,还没听说过有谁在剑上抹过泻药,这事儿要是传出去,污的可不仅仅是个人的名声,与之相关的亲朋好友都会被人戳脊梁骨,就连宗门的名声也会受到牵连,毕竟这实在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其实,九幽谷主在找到素凌风时,曾悄悄对他说过,要他在剑锋上涂抹一种麻痹性毒物,如若中招,可以让人在短时间内失去行动能力,争取活捉那人,而且九幽谷主的确给了他一个小瓷瓶,里面也的确装了一种麻痹性毒物,到底为何会变成泻药,她一点都不知情。
身为九幽谷主,听到谷中之人在兵器上抹泻药,脸上实在挂不住,任是心态极好的九幽谷主,此时脸上也是微微泛红,羞愧难当。
“这件事就此止消还好,若要传到江湖上去,不知人家要怎样说。这个素凌风,不管在外在内,都不让人省心,竟然在剑上抹泻药,真是!在谷里这样,谁知道他在外面还做了多少有损九幽谷名声的事。唉,谁让我是他姑姑呢,既然只有他们两人知道,将他们两个永远留在这片森林里,不就没人知道了吗?”
九幽谷主想了想,再去看公输敖时,眼中已多了一分冷意。
公输敖见两人沉默不语,笑了笑,道:“其实,你们两位不必放在心上,他虽是我的同伴,但一向喜欢拿长辈的身份来压我,我最讨厌这些阶级辈分,所以,在剑上抹泻药,呵呵,说真的,我还挺开心的。”
忽听一个声音在树林暗处响起:“公输敖,我原本以为你是个话少的人,想不到说起废话来,也是这么缠人。还有,我几时拿长辈的身份压你了?我受人毒害,你不帮我报仇倒也罢了,还若无其事地在那里说风凉话,真令人寒心呐。”
公输敖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黑暗处,道:“开个玩笑而已,你那么认真干什么。我若不说废话,可没把握同时缠住他们两个,到时候人家冲过去,你怕是连擦屁股的机会都没有。”
“这种事别往外面说,丢不起这个人。活了这些年,什么奇毒怪毒没见过,今日竟让人拿泻药给治倒了,真他娘的晦气!”
一条人影从暗处走来,直走到公输敖身旁才停下,与公输敖同样的装扮,一样戴着斗笠,身披鸦羽斗篷。
他看了九幽谷主和百里藏花一眼,向九幽谷主道:“南风,此番我潜入九幽谷,本想跟你计较毒术,不想你竟然派了三个谷外的人来对付我,其中一个还在剑上抹了泻药,真令我倍感失望啊!如今的九幽谷,已经堕落至此了吗?”
九幽谷听他这般称呼自己,忽然想到了什么,心头一沉,道:“你是九幽谷的人?!”
那人斗笠下传出一阵笑声:“那是以前,现在我已经不再是九幽谷的人了。这个问题何必再问,当今天下,若单论毒术,还有哪里能与九幽谷相比?我手上所使的手段,绝大多数都是源自于九幽谷。我走遍天下,本想寻找一个超越九幽谷的存在,可结果并不令人意外,我没有找到,或许根本就没有。九幽谷才是名副其实的万毒至尊,这一点,连我都无法否认。”
九幽谷主冷冷道:“这就是你杀人的理由?”
那人笑了笑,道:“看来我们对‘人’的定义有所分歧。谷外村里那些人毫无理想和作为,每日除了吃就是睡,跟他们猎捕和豢养的动物有什么区别?还不是在一天天地消磨日子,等待死亡的降临?这样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区别?呵呵,在我眼里,他们跟那些动物根本没有区别!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人,少去这么几个糠秕之辈,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九幽谷主道:“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活方式,你不能以你的标准来要求别人。他们或许没有理想,或许没有作为,但他们生而为人,乐而为人,相亲相睦,相厮相守,单此一项,已胜过了世间绝大多数人。那些只会争权夺利,勾心斗角,到头来一无所有,遍体鳞伤的人,比他们如何?”
“容我说一句。”公输敖打岔道,“说实话,我很羡慕那些人,生活无忧无虑,不用打,不用杀,每天采采药,喂喂猪,累了歇一会,困了就去睡觉;不工作,没人催促你;缩在被窝里一整天,也不会有人对你棍棒相加,这简直就是神仙般的生活。”
“就拿我来说,从我生下来的那一刻,或者说,还在娘胎里的时候,这辈子的事基本已经被安排好了。你们都知道,我们公输家的人从不干预江湖世事,世代为那人守卫陵墓,一辈传一辈,也不知要守到何年何月。”
“我不知道祖上跟那人有着怎样的约定,但他凭什么只靠一个空口承诺,或者一纸文书,就能左右我们整个公输家族的命运?凭什么?就凭他比别人先出生吗?我甚至都不知他的名字!其他人怎样想的我不知道,但我天生就是个叛逆的人,不愿一辈子只做一个守墓人,然后再躺进冰冷的墓穴里,结束自己无趣一生。”
“生而为人,总要给自己留一些选择,不是吗?”
公输敖说完,见无人接话,只好自己补了一句:“我废话真多!”
公输敖身旁那人冷脸道:“你到底是哪边的?”
公输敖笑说道:“当然是站在你这边的,这还用问吗?”
那人道:“我怎么看着不像呢?”
公输敖道:“虽然我们都是蜃楼的人,但在这些观念问题上却是各执己道,你有你的想法,我有我的想法,意念不合,这也没什么奇怪,但并不影响我们一同执行任务。况且我就是随口说一说,又没有要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