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三中午,老知青们的团聚宴如期在杨洋慧的旗舰店举行。
来到现场最早的要算万小晓老俩口,虽说她的老公给外人的印象是个病秧子,但还是慢慢地熬到了现在,也实属不易。用他自己的话来讲:人到了这个年纪,没有点基础病,不见得是好事,有点基础病,不见得就是坏事。万小晓年前,已在慧慧公司退休了。按照她的说法,这是她第二次退休。第一次退休是在自己以前那个工厂。两边退休工资加起来,是一笔不小的钱了。跟她们一起下放的姐妹们都眼红得要死。纷纷说道:人呐,就是没有生后眼睛,早知道这样,当初打破脑袋都要跟慧慧住在一个屋子。万小晓只是笑,是的,她受到杨洋慧的恩惠实在是太多太多,这一点别人不清楚,她的老公是最清楚不过的了。受到杨洋慧恩惠的还是有杜仁杰的老婆胡运霞。只可惜她已离开了大家。
接替万小晓的是一位大学生,叫汤云霞,目前,她已全面接手。不过,杨洋慧还在考察她。对她还没有正式任命。
当年那些下放的大哥大姐都陆续带着自己的孙子孙女来了。
这些大哥大姐们,在杨洋慧处于人生低谷的时候,他(她)们都义无反顾地在杜仁杰的带领下,为杨洋慧的返城而奔走呼号;又是他(她)们去尼姑庵子里去看她,规劝她回公司。这份情比天高,比地厚。为答谢这些兄弟姐妹们,她寻思良久,今天终于得以实现。
杨洋慧是一个十分讲究仪式感的人。年前,她就同大弟杨洋龙、三阴和二俫策划了一个仪式。他们仨,此刻正在现场。她本人则由汪云丽陪着,坐在办公室。
“姐,人都到得差不多了,就等你啦。”杨洋龙在电话里催着。
“知道了,走,小汪我们走。”
杨洋慧的出现,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大家都站了起来,鼓着掌。
平心而论,对今天前来参加知青团拜聚餐的人,绝大部分杨洋慧董事长都不认识。
“你们看,杨董事长跟我们这些个黄脸婆就是不一样。”一个头发花白,牙齿掉了一半的老知青说。她是正儿八经的66届高三毕业生。据说,她的成绩在班上始终是名列第一,她早就是一所重点大学的预约生了。可惜的是,她的大学情愫也就梦断在了那个特殊的年代。她姓莫,叫莫利萍。
“那是当然,莫大姐,人家第一条比我们年轻,至少比我们小了五岁。再说了,她现在一不为穿发愁,二不为吃发愁。你没听讲啊,她的两个女儿都是大老板。你没看见啊,她身边那个美女姑娘,是专门伺候她的。”说话的是莫大姐同班同学。
“哦,真是:山上青松山下花,花笑青松不如它,有朝一日寒霜降,只见青松不见花。”
“好,有寓意。莫大姐等下你就上台吟诵这首诗得了,以表我们感谢之情。”
隔壁的隔壁座位上,杜仁杰、刘少平、董少先和栾川贝等人都来了。奇怪的是,杜仁杰坐的那个位置的右边怎么还空出了两个座位?这时,小芳来了,正准备一屁股坐下来去的时候,刘少平说话了,他说:
“你也不看看,这个位置你也能坐?那边去,那边还有空位的呀。”
小芳一看,忽然明白了什么立马不好意思起来说:
“我生性愚钝,不好意思。”
“不要听他们的,小芳,你尽管坐。这又不是梁山聚义厅,还排什么坐次是吧。”说着就拉着小芳的衣角,叫她不要走。小芳那能同意,她站着说了一会儿话,就径直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来了。
万小晓看小汪陪杨洋慧董事长来了,她立马起来。她知道杨洋慧对今天来的人,很多她不认识,怕出洋相。于是,她领着杨洋慧董事长来跟大家拜年。
“莫大姐,新年快乐!我杨洋慧祝你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大姐,我早就听说你在学校是一位名副其实的学霸。小妹向你学习,等下还请你上台发表新年贺词的约。”
“不敢,岂能在我们董事长年前出丑的呀?”
“一定一定的,我说话可是认真的约。”杨洋慧笑着说,接着又同其他的人打着新年的第一个招呼。
这个时候,梁三阴对着台上左侧萨克斯演奏手,一个点头。于是一首《回家》的演奏曲,拉开了今天这场别开生面的老知青聚餐会。
《回家》的作者是美国着名萨克斯演奏家凯丽金(Kenny.G),其优美的旋律为全世界各地的人所熟知。这首乐曲,紧紧地把家和回家柔和在了一起,给人一种想家的孩子感觉,特别是在这阖家欢乐的春节呢。
放眼看去,在坐的每一个人,都有着那个特殊时代不可磨灭的记忆。几十年啦,他(她)有过义气奋发、有过梦想。他(她)曾天真无邪地高唱过《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再后来,他(她)们又唱起《让我们荡起双桨》。再后来,他(她)就下放到了广阔天地里去接受再教育。多少年过去了,他(她)们这些共和国的长子,都已老朽垂暮,潇潇两鬓生华华了。
今天,一曲《回家》的演奏,让他(她)感觉到了主人家——杨洋慧董事长的热情和好客。是她没有忘记大家,是她精心挑选了这首曲子,让我们这些老知青们又齐聚在一堂。在坐的,也只有她才有这个本事,有这个能力,同时又有这样的大气。
“各位,各位。现在请我们杨洋慧董事长发表新春致辞。”三阴宣布说。
在一阵热烈的掌声中,杨洋慧登上了讲台。今天这个场地,原本是她们家酒楼专门接待结婚宴的厅子。
“各位学长、学姐们。大家过年好!我祝你们家庭美满幸福,身体健康。”她的讲话被掌声打断了,她也鼓起掌来。
“我能够有今天,全凭在坐的学长和学姐的鼓与呼。除此,我什么都不是。所以,今天我借新春之喜庆,备薄酒一杯,再次恭祝大家春节快乐。干杯!”
”为杨董事长事业兴旺发达,干杯!”
“来,莫大姐为你健康干杯!”
“来,杜仁杰为你又一春干杯!”刘少平举起手中杯就是一碰说。
“对,对。仁杰,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干杯!”栾川贝也在仁杰的杯口碰了一下。
“什么乱七八糟的,让人听见多难为情啊!”杜仁杰呵斥道。
这个时候,小汪陪着杨洋慧董事长过来了。杨洋慧一看就问:
“怎么位置不够?”
“是他们叫我坐在这里的。”小汪辩解着说。
“坐吧,这几位都是我下放的老朋友了,”杨洋慧大大方方地坐下来了。但中间还是空着的,她回过头来对小汪说:
“坐呀,怎么不坐?”
“董事长,今天服务员人手少,我过去搭把手吧。”小汪说。
“去吧,去搭把手应该的。有我们杜仁杰大哥在错不了。”刘少平诡异地笑着说。
“对,对。错不了。一个小女孩夹在中间也不是个事。哎,仁杰,你挪动一下,留个位于好让人家上菜。”董少先和栾川贝他们真是机关算尽,看得出来,这里密谋的结果。
杜仁杰也无所谓,坐过来就坐过来。
杨洋龙过来了,他看到杜仁杰他们几个十分高兴,老远就拜起年来:
“仁杰大哥,你们新年好,祝你们全家幸福,万事如意!”
“祝洋龙过年好,全家安康!”杜仁杰伸出手来紧紧地握住洋龙的手。他一屁股就坐在杜仁杰的旁边,接下来,他们两个没完没了的喝着,没完没了的说着。
“这个马大哈。一点味都不懂。”刘少平老大的不高兴起来。他只好与董少先等人边喝边聊起来。就在这个时候,主持人——梁三阴对着无线话筒说:
\\\"各位兄弟姐妹们,根据我们聚餐会的安排,下一个环节是才艺表演。有舞蹈、也有诗歌。下一面有请我们广场舞高手们跳一曲藏族——锅庄舞。跳这个锅庄舞也都是大妈级别的人了,她们不是共和国的同龄人。但她们的领队却是跟杨洋慧她们一起下放的老知青。她叫尤大秀,年前她就接到万小晓的通知,说是杨洋慧董事长叫她们过来助兴。尤大秀同三阴耳语了几句,只见音乐一放,一队腰扎披风的舞蹈大妈踩着音乐的节拍跳过来了。其中一个特别抢眼,轮个头至少在1.70以上;轮身姿犹如风吹杨柳;轮长相齿若含贝、唇如点朱。她一招一式无不吸引着正在喝酒吃肉的老知青们。
“啊呀,我们这个知青队伍中,竟有如此国色天香之尤物?真是放之四海而皆准呐!”刘少平除了惊讶,就是他嘴巴里那块粉蒸肉,油水伴着口水流出来,而不自知。
“你这个家伙,你忘记了,我们杨洋慧董事长跟她就有得一拼嘛。你看当年把我们仁杰搞得个天昏地暗的……关键是杨洋慧董事长,要人有人,要事业有事业。不像台上这个跳舞的,跳得再好,也只不过是空有一付好皮囊。”
“好啦。留点口德好不好?人家可是杨洋慧请来的客人呀!”杜仁杰圆瞪着两眼看着他们说。
他们的老大说话了,他们也不好往深处妄议下去了,只好埋头喝酒吃菜。
曲终,跳舞的人也停了下来,特别是随着那个领舞的带领着其他舞者,向大家谢幕后。人们的刚才那股劲头也就索然了,他们又回归到酒桌上,该喝喝、该吃吃。什么这个、那个的,在他们眼里,都只不过是过眼的烟云罢了。
到了即兴作诗的环节,刘少平这个家伙倒是不含糊。他第一个站起来,将梁三阴递过来的话筒拿在手中说:
“各位兄弟姐妹们,今天杨洋慧董事长客气,请我们当年下放知青来这里一聚。我不胜感激,特赋诗一首。以表谢意。”
“什么,这家伙还会吟诗?平时不得见啊。”董少平首先表示了质疑。
“听听再说,看他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栾川贝也持怀疑态度。
“我吟诵了啊……”大家都看着他,但见他嗯嗯地清理着喉咙,又擦了擦那满是油腻的嘴巴。在大家的期盼下,他胸中那首诗终于出炉了。他闭着双眼,努力仿效着当年语文老师在课堂上读《荔枝蜜》那篇课文的作派。摇头晃脑地硬是将一篇散文,吟诵成了一首诗。
“红酥手
香辣鸡
一洗味蕾
再无他求
一只老鸭釜中泣
莲藕一坨坨
如此美味哪里有
天下唯有西施楼
西施,云阳的西施
西施,国民的西施
举杯邀同胞
愿她再上一层楼
在一阵热闹的欢叫声中,刘少平的佳作终于吟诵完了。
“诗是好诗,少平你别把我给扯进去了呀,多难为情啊。”杨洋慧董事长在少平身上锤了一下说:
“喝酒!”
“好,好,喝酒。”
“下面我们有请杜仁杰大哥来一首怎么样?”栾川贝开始兴风作浪了。
“来一个,谁怕谁?”
这下搞得杜仁杰有点触不及防了。但他还是站起来了,他手握着喇叭筒说:
“来来往往都是客
有人作古
我还活着
岂能一个愁了得
浮云伴着桂中月
一半一半
唯有眼前
酒肉穿肠却服贴
举杯一饮邀同学
锁住美味
可否同道
抗起锄头修地球
“仁杰,不太悲催了。我送你几句诗好么?”隔壁的隔壁座莫大姐说话了。
“大姐,请赐教。”
莫大姐说:
“这是唐朝着名诗人刘禹锡送友人的诗,其中有两句很有名的。叫做: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想想看吧,活在当下,过好每一天,夕阳虽近黄昏,但别有一番情趣呀!”说到这里,莫大姐又提高了嗓门说:
“今天我有幸参加了我们知青的团拜聚餐,特赋诗一首,还各位雅正。
我本南岳后山人,
随风来到祝融蜂。
江山依旧容颜改,
独钓寒江一蓑翁。
痛、痛、痛……
人来人往匆匆客,
误将自己当主宰。
秦皇汉武尚作古,
我等蝼蚁何所求?
错、错、错……
左牵孙子右扶夫,
炷烛未干泪尚流。
屋檐滴水代接代,
娘胎官材是归途。
老、老、老……
笑答主人太仁义,
美味佳肴淋春秋。
借问口味哪里有?
堂堂正正西施楼。
谢、谢、谢……
莫大姐的诗引来了一阵阵的掌声和欢呼声。他(她)们感同深受,作为那一代人,三年自然灾害他(她)们赶上了;文革他(她)又赶上了,失去了读书的机会;上山下乡,他(她)们不去,谁去?到了上有老下有小的时候,又恰逢下岗……正待他(她)们能舒展一下腰身的时候,却时不待人,阎王爷的邀请函已经快递在路上。
有聚就有散。末了,作为东道主——杨洋慧董事长也即兴发表了一首诗文。
“感谢各位学长学姐的大驾光临。感谢莫大姐、少平和仁杰的诗文。借此机会,我也鹦鹉学舌念上一首不是诗的诗:
偶遇财富一点点
全心全意每一天
浮云散尽夕阳红
心中有佛度余生
偶遇财富一点点
学长学姐莫笑癫
小学肄业敢弄斧
天高地厚深和浅
薄酒一杯一点点
除湿御寒在心田
举杯同庆年有余
岁岁年年有今天”
“好,杨洋慧董事长不愧是我们的好学妹,眼界开阔,大气。来干杯!”
在《回家》的乐曲声中,结束了今天老知青的团拜聚餐。
此刻的杨洋慧董事长送走了最后一拔莫大姐等人走后,她回到了桌旁坐下来。她想起了儿子李招弟。不行,她恨不得马上叫他回来。对,提前半个月,过元宵节就叫他(她)们回来,她对招弟那个女朋友已经念念不忘了。她还要请柯医生这位恩人也来。